致死神

                                              ◎  张  筱

你一直隐藏着，我知道。先在我的躯壳里，后来潜入灵魂。

我知道，你是我与生俱来的一部分，却无影无踪。

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暗暗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更知道，你无时无地不在关注着我，无论醒着还中梦中。

可是，我从来没有惧怕过你，也从来不向你献媚。你是威严的，但不是公正的，尽管你掌管我的命运掌握着我的归宿，我还是要这样大声地说：你是残忍的，也是冷酷的，没有人可以拒绝你的指派，也没有人不痛恨着你的淫威。

你，我从来没有怕你——死亡之神。尽管少年的我曾经与你擦肩，尽管这半生以来你伺机而动，可我从未怕你！

你以不同的面目，投影，神情狰狞。

你以不同的化身，在天地间恣意横行。

你让不该死亡之人，英年离世，让病魔缠身之人在病榻长久受着折魔。

你以为你是尽职尽责的吗？你犯下的渎职罪，我不能押解着你去投狱。因为对你我束手无策，找不到可以监禁你的地牢。可是，你也不能把我的灵魂当成地牢，任意涂抹，随时随地地解手大便。

我是多么地憎恨你——死神。因为你污浊了我的精神泉眼，我憎恶你。

掌管冥府的哈得斯(Hades)，宙斯的兄弟我不认识，他也管不了我。

罗马的、印度的、古埃及，诸多西方的死神（The Grim Reaper），也奈何不了我。他们都是夜晚的孩子，他们在他们的世界自由出入。

绑架了死神的西西弗丝，最终也没有赢得与死神较量的胜利。人与神的较量，最终人类没有赢得胜利。

你们，传说中的死神，在传说消亡时，才会死去吧。可你们，却依然会与人类附体。你们这些死神，倒底是恶的，还是善的？

我宁愿相信，你们只是人类的一个噩梦。

我不怕黑白无常，也不惧十殿阎王。可是那些天上地下的钢铁之物、疾速之物，却让我感到死亡的恐惧。

我也不怕少司命，大司命。我的命运，在人性的抛物线上颠簸、起伏，被伦理阉割，被权威逼迫利诱逼良为娼。

它们与他们，比死神更加可怖可怕。然而，它们和他们，又能奈我若何？

死神啊，我知道你一直紧随着我，偷窥着我，提防着，引诱着我。

死神啊，我知道你无时不在赋形于心，无时不在催促着我。

可我知道，我的生命，最终还是由我掌管，当我倦了、累了，老了，你可以大度地来接纳我，引度我。

死神啊，我知道你一向都这样做，也愿意这样做。

虽然憎恶，但我依然要向你致敬我的死神！因为你比那些所谓的命运之神（操控人类命运之人）要大度得多，豁达得多。

在我用生命写好死亡报告时（此前请不要打扰我），请你，来召唤我吧！

                                     2013-07-10 伏龙坪·半坡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