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驻在城南大坡的黄昏(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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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随笔作品 |
南大坡,如同一个时光胶囊,一直搁浅在我的记忆里。这样的记忆,在一次次漫步后被反复刷新,又被情思着色、淘洗、或者漂白……这个地方,我一直把它当做我在这个城市的休憩园。
在城市边上这个半山腰的小院寓居的这些年,无论什么季节,我总要去那里散步,有时在早晨,有时在晚上,有时在黄昏,总是没有目标、没有目的地去闲逛,故尔在我的记忆中,留下许多温婉的细节、许多无法虚构的情景……给我艰辛的生活注入了一些安逸的元素,让我的生命里多了几许浪漫的情调。那儿,已成为一处我可以安放心灵的居所,如同陶翁的东篱、南山。按地理方位,那个地方也在城市的南边,具体地名经多次考证不详,我便自已给它安了一个名:南大坡。
已经三九的天气了,这儿虽没有夏天的热闹,但还是支着一些茶摊,还有几个购物车,小吃点。时值下午,早起运动的人,都下山去了,可茶摊上还是三三两两地坐着些游客,他们一边喝着杯中的热茶,一边享受着太阳的暖意;身体是种松驰的状态,脸上则是平和的种种表情。
从这而经过,我没有顺着通往三台阁的阶梯攀登,而是右转一个弯道,顺着山腰的柏油路,一直朝前缓行。在路上,太阳时而照在我的右侧,时而迎面泻下。光照在身上的那部分,暖意融融;另一侧,却依然感受着冬意的寒凉。
行走中,时不时有车从前方驰来,或从我背后轰鸣着擦肩而过疾驰而去。也时不时会遇到三五拨路人:独行者,一对情侣,还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大孩子。对他们我没有太在意,也没有投去审视的目光。我的视野,被山野的景象深深吸引。阳坡上被阳光照透的茜草,柔弱中显露着苍凉的坚韧;一簇簇黄色的干花,堆在光秃秃的斜坡上,醒目中闪烁着耀眼的金黄;许多被风吹成一团的骆驼刺,东一球西一球的阵式,仿佛是刚刚经过烟火洗礼败下阵的伤兵。阴山坡上,残雪四伏,坑坑洼洼不规则的漏网状,看过去有种明明灭灭的幻象;坡地上枯而未腐的草叶、草茎,它们的体温融化了覆在它们头上,身上的雪,露出了本色,加上阳光投射不到,这样它们集体呈现出的是种阴暗的色调,而这种色调,却因它们四周空地上积而未化的残雪,反衬得更加阴郁。一明一暗,给人的视觉无疑制造出某种明明灭灭的假象。
以脚为路,安步当车。就这样漫无边际地朝前走着。说是慢无边际,但惯性已培养成内心潜在的定势,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我走到了南大坡深处的那片桃园边上。可叹昔日的这片桃园,已是满目的凄凄野草。半人深的枯草中,极目望去,只剩下一株桃树形单影只孑孓子立的寂寥;其它曾经栽植着桃树的树坑,已换上了山楂与其它一些耐碱耐旱的树种。这儿海拨高度较高,长年干旱少雨,的确不是适宜桃树的生长。记得那年和朋友无意游玩至此,正是春光明媚之时明,望着满园盛开的桃花,我们还各自为自已找到一棵心仪的树许下愿望。如今愿想犹在耳旁,可我曾经心仪的那株桃树,已无处觅踪。
刚要踏进荒草,突然从中窜出几只红腹角稚:毫无防备中被这扑楞楞展翅的声音吓了一跳。惊甫未定中,我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地埂上,掏出一只香烟点上。望着渐渐下沉的太阳,望着远处莽莽的时空中模糊的一座寺院,脑子里突然映现出一首诗:“去年今年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事物本无常态,人的情感又焉能以一种常态永驻于心于情呢?
在静坐的那个片刻,如果对面过来一个人,如果他能稍微观察一下,就一定会看到我眼中的空洞,还有我神情的麻木。那是一种被哀伤击穿的表情,淡然而冷漠,迷离而忧伤。真是悲从中来,忧从心来。这样的悲忧,竟然是让人寻找不到参照、对应、事件、情结莫可知的情愫。我惊异于那一刻心中塞满着的悲忧。好在这种状态持续的时间不长,我的思绪就又从僵化中复苏过来。
野旷无人,连风经过时,也是蹑手蹑脚的。突然间,我长啸几声。随着啸声,从不远处的草棵里又先后飞出几只角稚,它们的安静生活,在倾刻间被我扰乱。目睹着它们被我惊吓的样品,我心中反又生出一丝歉疚来。我把自已在枯草地上放倒成一个大字,当黄昏的阳光安抚我的意绪时,我回想不起之前的啸声:是类于一头受伤的野狼般悲嚎,还是若一只迷路羔羊无助的哀叫?对此我不能确定更接近于它们之中的那一类,可我明显地能感觉到长啸过后,身体有种松驰的反应。
在阳光温热的大手安抚下,我有了慵倦有睡意。也许是不停地走了近两个小时,有点累了;也许是在尘世若云似风地流窜了几十年,真的累了。假寐中,脑海中却跳出了中秋节前写的《假日情思》那章散文诗:
金城。早晨八点。汽车东站。开往家乡的两班长途车,票已售空。
站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东张西望。
许多人和我一样,眼眸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某种失落。他(她)们,也错过了最佳购票时间。在人们徘徊的神情中,渴望生成焦虑的爬虫,令心惶然。
纷纷攘攘的人流,形形色色的行李,使车站杂乱的氛围更显杂乱。唯有许多人手中拎着的月饼,让我在这样的场景中能够保持镇定。
许多人去了,还会再来。
许多人去了,还会不会来?
来来去去,车来车往。在驿站,心还是止不住迫切的狂跳。
去,是思乡心切,是亲情所系。
来,是拚搏人生,是谋生所迫。
打了一个电话告诉父母,我的归期改期。
坐在来时的75路公交车上,我又归去。归到起点,归回被称为家的另一个客栈。
就这样来来去去。在来来去去中,我奔波了四十多年。
就这样来来去去。在来来去去中,我终将走到生命的最后一站,没有来去。
风动了,阳光的热情也在减退。一咕嘟坐起来后,望着耽在山边的太阳,第一个念头就是该回去了,但是要原路返回还是顺着坡上的小路下山,再沿铁道绕回去,思量了一下时间,最后还是决定下山绕道回去。
弯弯曲曲的山道不是太窄,一辆微型货车通行其间没有问题。山道半边积着雪的路面上有许多杂乱的足印,有人的脚印,也有兽的爪痕;另半边上是虚浮的黄土,上面没有留驻下清晰新鲜的脚印。愈往下行,果园也越来越多。随着太阳缓慢的沉落,我也降低了所处的海拨高度。当我快下到沟底时,太阳也隐没在对面的大山背后。明丽的景物,由近到远,变得模糊起来,在时光中呈现出另一种面孔阴郁的面孔,给人的感觉也越来越有着一种萧条的意味。
顺着铁道,沿着铁道边的小路一直往前走,就是城市的方向。边走边了望两边的景色,回想着散步时走过的地方,心头泛上的依然是种淡然的意绪。的的确确,冬天的山林与冬天的荒野是寂寥落寞的,但它却也蕴籍着清肃之气与空旷自然之美,这是其它季节无可比拟也无法替代的另类美质。
暮霭浮现,当走过横亘在河面那座铁桥时,桥下盘桓冰冻的小河,成为这个傍晚最醒目的风景与最后一抹闪亮的记忆。
2010-01-18 伏龙坪·三合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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