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物（三章）

  ◆张筱

                                 藤与果

五月，金银花没有绽放。一根枝繁叶茂的青藤，却在顶端缀上两颗苹果：鲆亮而饱满，通红且膨大。

    原来，有人把印着红苹果的一个鲜艳包装物，挂在那架青藤背侧。从这个视角看过去，苹果就与青藤连在一起。他和她，被我的视觉错误地嫁接了。

    错误的季节。

    错误的长藤。

    错误的果子。

    错误的嫁接，看上去是那么完美，富有诗意。

    想起某些事，被人们往往这般嫁接。想起了一些情感，也往往被我们如此这般错误地嫁接。

    什么藤开什么花……

    什么树结什么果——

    嫁接的故事再怎样完美，也终归是一场美丽的错误而已。

                                      抽   屉

    一只抽屉沉默着。插在锁眼里的钥匙沉默着。

    转动钥匙，发现锁已生锈。这把插在锁眼中的钥匙，不知被遗忘了多少时日，竟然也拔不出。

    锁锈生了。钥匙失去开启的功能。

    谁的抽屉谁的锁？朋友说这是他朋友的遗物。

    寻来锉，找来锤。在打开抽屉之前忍不住猜测，抽屉里装着的都是些什么物什：

    一匝信函（或许有几封情书）？

    一些过期（或未过期）的票据，契约文本（正本还是副本）？

    或者，还有某个银行的存折（可能还有遗嘱）？

    ……打开抽屉，发现我的猜测悉数归零。

    抽屉中只有一只小小的织绵香囊。心形的两面，分别刺绣着两只蝶儿：一只青色，一只黑色。蝶的模样维妙维肖，仿佛活物一样在我瞳孔里翩然。

    解开丝绦的结，香囊中有一束青丝。青丝，刚好从一只钻戒指环中穿过。

    嵌钻的戒面，只留下一个浅显的凹痕。如同一只失去神采的眼睛。又犹一个大张着的空空洞洞的嘴巴：向我们无言地陈述一段凄美爱情故事……

    爱情的锁已锈死，故事没有传奇戛然而止。

                                     花   瓶

    斗柜上，一只花瓶搁置已久。岩石般苍老而沉凝的色泽，飞天花雨的人物图案，让这具器物看上去显得古朴、庄重、典雅。

    曾经，想在花瓶中插上几枝绢花：腊梅，红荷，或几根雁翎。

    曾经，想在花瓶里放上几种干花：玫瑰，鸢尾，或几枚香蒲。

    也曾想在瓶中央摆设几样时令鲜花：百合花，马蹄莲，或一束洁白雅致的菊……

    但这一切都生成在臆想之中，又被心灵拒绝。

    插几枝绢花，只是无谓的装饰，于日子无补。

    插些干花，又恐睹物徒添些许生命的伤悲。

    养上时令鲜花吧，却不忍看那些鲜活的生命，被残暴的刀剪剪断维持激情的枝叶与根系。

    至今，花瓶一直空着。这只古朴、庄重的花瓶，默然在一隅，如同我心中一个永远不能圆满的梦！

    就用生命激情，给这只花瓶插上一束永远鲜活、永开不败的花吧——她在我生命丰满的想像与灵魂的不羁中，悄悄生成。

    暗香浮动，一枝花轻拽灵魂……

                                               2009-05-02  伏龙坪·九米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