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了无梦

    图文/张 筱

下楼吃了一碗面，见雨下得不大，便趁势走出巷口，想去河边走走。在雨中漫步到立交桥侧时，抬腕一看时间不够了，想到下午还要上班，就立在原地看路上的车流，人流。发了一会呆，突然觉得活着，还没有一只蝼蚁自由，所谓的工作，只是在消磨生命而已。

望着桥四周高楼上那一扇扇窗，忽然想到了《雏菊》中的场景：那偷窥的眼睛，那黑洞洞的枪口，盯梢、暗害、谋杀……一时间意像纷至沓来，令人有种眩晕的感觉。街边的店铺、旅馆、小摊、杂货，形形色色的人与事，在雨帘下变得悠远起来。那一刻，只感觉到人活着是很虚无的，生命其实没有一点意义。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头泊了一根刺。那感觉不是痛，而是惶惶不安的难受、难忍，让人心神不宁。不知是我太敏感，冥冥中感受到了些什么……还是电视节目中记者讲述目击大地震中的悲惨事件，影响了我的情绪。总之从昨晚起，心情就一直郁郁的，什么都不想做。这样的情绪，一直没有好转。就是在这种苍凉的心境中，默默干着事。用不言不语，掩饰着败坏的心情。强迫意愿，意志；强近自已不去想一些事与人。也许正如朋友戏谑之言：男人身上都有兽性。我不谙朋友这句话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在指责什么。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说得在理。人本来就是高等动物，再高等的动物，也具有动物的本能，兽性，只是动物诸多本能中的一种。但总是让人想不明白的，却是情感的复杂……情感的漩涡，为什么总是越来越湍急、汹涌、巨大，让人难以逃逸，越陷越深？

记不清谁说过这样的话：人是情绪化的动物。的确，人如果缺失了情感，那还不如一棵草、一朵花灵动活鲜。正是人的情感，才成全了生命的五光十色，才有喜、怒、忧、思、悲、恐、惊这“七情”。一直喜欢着柳永的词，喜欢他词风的婉约，散淡的凄迷意境与意绪。特别是那首《雨霖铃》，在感伤时我总会想起：“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孤独、无望、虚无、无可奈何，徒叹造化弄人，求之不得又挥之不去的一种愁、一种念，难道不正是诗人心灵中深埋着的一根刺？如果说一生寻花宿柳，堪称情种的柳永柳七变难逃情感的漩涡，连死后都是烟花女子为其收敛尸骨，是一种宿命的话，那么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忧国忧民的范仲淹，也不免在《苏幕遮》中留下这样的句子：“明月高楼休独倚，酒入愁场，化作相思泪。”可见，儿女情长之事，是人伦之事、合美之事。

一双女性的手，看上去很光洁、柔美。左手擎着一把剪刀，右手拿着一把梳子。镜子里，还有一个头发蓬乱的脑袋。随着剪刀轻脆的响声，胸前的围裙上，一会儿就落满了一撮撮被煎掉的头发。不经意间，几撮断发中那几根比黑发更强硬、更醒目的白发，纳入视野，让人忽然间觉得人生是多么地易老。仔细地看镜子中的那张脸，风尘的印痕与岁月的苍桑的确越来越明显了：额头的山水沟壑、眼角放射状的纹理，流失了红润的面膛……无一不在昭示生命穿越时空的痕迹。剪刀还在轻脆的响着，梳子也在一下下地配合着梳理，可我的神思却恍惚起来，想起了那些曾经修煎、梳理过命运的刀与梳。那是生存的刀与灵魂的梳哇……

一直追求着，过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一直为这个目标努力。多年之后，才发现行为的自由，并不是真正的自由；而个人行为，并不能真正抵达自由的境地。那么，心灵的自由呢？心灵的自由，也有一个度，也有不能跨越的难度与高度。人是智慧的，也是虚伪的。伪装，已成为世间人人都具备的本能意识。高尚地活着或卑贱地活着，都难以掩饰内心虚无的恐慌。我承认自已是卑贱的，也是虚伪的，也有常人有的“七情六欲”，但却不是作恶的、伪善的。

窗外的雨停了，而铅一样的云，还沉默在山的上空。低眉时，看见道旁的柳，又绿了许多，洁净了许多。心下不禁又问，柳是自由的吗？起码，它是真实的。真实，已是人类求之不得的品质！

2008-06-18 金城·西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