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继女休学,撕原配照片;因亲生儿子的选择,她死后无地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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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九如巷的张家,再无往日地热闹欢悦,反而处处弥漫着浓厚的哀伤。
长廊拐角的东厢房里,9个儿女跪坐在母亲陆英的床前,失声哽咽。
只见虚弱的陆英,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唤来家中的保姆和奶妈们,将事先准备好的嫁妆首饰一一分了去,不为其他,只求佣人们能够替自己照看好年幼的儿女们。
做完这些事情,她只觉得疲倦得很,心里却又泛出无尽的苦涩。
世人皆称她为最优雅的名媛,却不知她这一生,难求婆婆欢心,也难求人生圆满。
遥想当年,她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扬州直至合肥,这是何等风光;
可嫁入张家16年,她得到的是什么呢?是为传宗接代16年连怀14胎,以自我损耗的方式生下4女5子,却仍旧被婆婆挑剔;直至最后一个孩子的降生,也彻底带走了她的力气。
油尽灯枯,牙痛难忍,失血过多,回天无力…这就是她的结局了。
床榻两侧的儿女们,仍旧啼哭不止,她听了心疼,便苦笑着打趣:
“现在别哭,你们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是的,对于这一切她已经预料到了。
丈夫会有新的妻子、张家会有新的女主人,唯有自己的孩子,不会再有爱他们的母亲了…
在民国的烟云往事中,陆英这个名字,始终是轻淡缥缈的。
但她生养的4个女儿,却纷纷成为民国的传奇。
被后世称为“合肥四姐妹”的她们,都在九如巷里长大,气韵温婉的气质,让她们备受瞩目。
作为仅次于宋氏三姐妹的组合,四姐妹不仅才貌双全,婚姻也很圆满,所嫁之人都是人中俊杰,而三姐张兆和与沈从文的爱情,更谱写了民国最美的情诗。
可偏偏生母陆英的早逝,也让姐妹四人经历了最为颠沛的生活。
父亲再娶,继母不容…一切的遭遇,都与那个叫做“韦均一”的女子有关系。
作为民国著名的教育家,张武龄结过两次婚。
第一任妻子是扬州盐商家的千金陆英,也是著名“合肥四姐妹”的生母;嫁入张家16年,陆英为张武龄生下四女五子,频繁的生产以及对家务的操持,也让陆英身体愈发虚弱,最终失血而亡。
陆英去世半年后,张武龄便迎娶了同出身书香门第的韦均一;作为张武龄的继室夫人,韦均一比陆英的长女张元和只大七岁。
不得不说,嫁给有九个孩子的张武龄,的确是需要勇气的。
特别对韦均一来说,她生来容貌不俗,品学兼优,因为擅长昆曲与国画,在学校小有名气。
如果没有嫁给张武龄,她这一生或许也不会如受伤的小兽,活得敏感而拧巴。
事与愿违,纵然她是参加过五四运动的新时代女性,可偏偏婚姻大事,终究无法自己做主。
她与张武龄的结合,源于一场精心的策划。
当年张武龄为筹办新学,变卖家产求地建学,乐益女中的地便是从韦家买的。
后来韦家祖父得知张武龄丧妻,便要将自己孙女韦均一许配给对方;张武龄最初不愿,但韦家祖父却使了些手段,最终让张武龄同意迎娶韦均一。
可以说:韦均一与张武龄的婚姻并不那么美好。
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女子不渴望情投意合,不倾心翩翩公子!
韦家祖父看中的,是张武龄的名家出身,以及在社会上的显赫地位,所以以强制性的方式,让孙女做了续弦。
可以说:韦均一的婚姻,更像是祖父权衡利弊的家族联姻。
也庆幸,嫁入张家的韦均一,得到了张武龄的万般珍重。
张武龄是个儒雅君子,他知道这桩婚姻,并非彼此的心甘情愿。
为了让韦均一能够放下心中芥蒂,他尽量抹去前妻在家里的痕迹,让她感觉到自在。
除此之外,还让九个孩子称呼韦均一为妈妈,称呼去世的陆英为大大,似乎这种做法,就是缓和家庭冲突的最好选择了。
他知道韦均一是才女,便不忍心让她被生活琐事埋没,即便学校事务繁忙,张武龄仍旧会带着新妻去上海看美术展、听戏;韦均一不想成为传统的家庭主妇,张武龄便让她担任乐益女中的校长。
种种宠爱和疼惜,已然超越了他对原配陆英的感情。
可这样的宠爱,真能换来张武龄期盼的家宅安宁吗?
他做好了子女们无法接受这位继母的准备,却不曾料到:真正不被接纳和待见的,恰恰是他与原配的9个孩子。
韦均一嫁入张家,对陆英所生的9个孩子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
但这是父亲的决定,身为子女的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女子的入侵;即便不愿接受,却也不得不去接受。
可是身为继母的韦均一,给予孩子们的又是什么呢?
是深深的猜忌,无止境的提防,刻意的刁难和惩戒!
陆英去世前,把孩子们托付给了可靠的佣人们,这是一个母亲唯一能为孩子所做的事情了。
但这份安排传入韦均一的耳中,她便认定了陆英是个有心计的女子,在她看来,陆英临死前的安排,就是为了让她孤身作战,在这个偌大的家宅中备受蔑视和嘲讽。
这样的想法,也注定了张家再无平静之日。
她猜忌孩子们,也猜忌佣人们,特别是她连生两胎却都夭折这件事情,让她觉得家里有人想要害她,可能是那些看似恭敬听话的孩子们,也可能是对陆英忠心耿耿的下人们。
这样的猜忌,让她越加敏感和暴躁。
到了第三次怀孕,她直接跑到娘家养胎;;当唯一的孩子张宁和平安降生后,她心中的怀疑和猜忌,更加强烈了。
自然而然的,她与孩子们的矛盾也愈发激烈。
有一次,韦均一过生日,张家姐妹按照父亲的要求,跪下给她行礼;可不知怎地,韦均一竟伸手打了一个女儿的耳光,当着张武龄的面直接怒骂:“你们这是在拜死人吗?”
女儿们的委屈,张武龄看在眼里,可却不知该如何调和。
他自认韦均一嫁入张家做续妻是极为委屈的,因为这份想要弥补的心,张武龄似乎也宽恕着她的任性和过分。
所以,每每孩子们与继母发生矛盾和冲突,张武龄谁也不帮,谁也不表态;因为他觉得,无论帮哪方说话,都是一种偏袒,倒不如让两方自己解决。
可偏偏就是这份自以为公正的“不帮”,却助长了韦均一的气焰。
大女儿张元和在乐益读书时,曾与教员凌海霞关系要好,认她做了干姐姐。
因为与继母关系不合,每每出现矛盾,凌海霞也会帮忙出主意;韦均一觉得,两人关系交往密切,实在是有辱门楣,便以校长的身份停止续聘凌海霞。
后来,张元和考上上海光华大学,凌海霞正在此校任教;得知消息后,韦均一便以家中开销大、经济困难为由,要求张元和退学回家。
要知道,当时的韦均一还报名了国画课程,可谓是年龄最大的学员了;张家既然能够供应韦均一的兴趣选修,那自然不会缺少女儿们的学费。
这番强硬的做法,也彻底惹恼了张家的其他女儿。
特别是张家二女儿张允和,得知继母不让姐姐上学,直接跑到乐益女校门口,鼓动学生们集体罢课。
在学校门口,张允和大喊:如果校长都不支持自己的女儿完成学业,那其他学生又何必来这里上课求学?
这番破釜沉舟的勇气,撕破了家庭的遮羞布,也帮张家子女们赢得了斗争的主动权。
了解真相的学生们议论纷纷,让身为校长的韦均一万分尴尬和难堪,也是迫于舆论压力,这件事才就此罢休。
可韦均一的反击,对张家子女的伤害是致命的。
她烧掉了关于陆英的所有照片和书信,全然不顾子女们的痛哭和愤懑。
甚至,在这场激烈的矛盾中,她感受到了一种复仇的快意:
这个家,再也没有陆英的存在了,再也没有人能够约束和伤害自己了…
在这场以青春做陪葬的婚礼中,她因偏执近乎疯狂着,也因偏执无限怨恨着。
1938年,苏州沦陷于日寇炮火。
为避硝烟,张武龄携家眷再次回到合肥老家,同年病逝,年仅49岁。
这年的韦均一只有36岁,尚处大好年华的她,本可以重新开始一段婚姻;但不知为何,自认为困在这场婚姻里的她,选择了孤独终老。
张武龄去世的许多年中,韦均一写下了很多悼亡诗;随着年年岁岁的增长,曾有的怨恨和戾气似乎都消失不见了,曾经被她视为眼中钉的四姐妹,也早已走出家门。
韦均一与四姐妹的关系,始终没有得到修复和弥补;但她的亲生儿子张宁和,却与同父异母的姐姐哥哥们,关系极为密切。
长大后的张宁和,在姐姐哥哥们的资助下,去巴黎音乐学院求学,后来成为中国广播电影交响乐团的首席指挥;在巴黎的时候,他认识了比利时国家乐队终身小提琴手吉兰,两个人相爱并结为夫妻。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韦均一便靠待人批卷、誊写文稿为生;新中国成立后,她才有了稳定的工作,任职于苏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
由于亲生儿子张宁和很早出国,再没回来,韦均一的晚年是无比孤独的。
没有亲人照顾的她,坚决不去养老院,完全靠外面请人送饭。
年纪再大些,她只能弯着腰做事,一间房便是她的全副家当;因为腿脚不便,不愿麻烦张家孩子的她,便选择常年不下楼。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熬着,熬得岁月沧桑,物是人非。
1999年,孤寂了半生的韦均一,在狭窄的房间内,悄悄去世。
由于儿子张宁和始终没有回来,她的丧事是由陆英的孩子张寰和全权代理的。
许是为了省事,许是不愿这位继母与父亲合葬,张寰和最终选择了不设墓碑的水葬方式。
这份决定传到比利时后,张宁和也点头同意。
对于张宁和来说:逃离家庭,是他自幼的打算和决心。
纵然韦均一是他的亲生母亲,可幼年的所有教导,却掺杂了母亲对这个家庭的不满,对婚姻的怨恨,对续弦这个身份的强烈抵制。
作为张家最小的孩子,他看似顺遂无忧,可这一生的温暖和关怀,却是来自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们。
我想:韦均一离世时,大概是孤苦的吧。
她曾经拥有常人难及的幸福,拥有天真善良的儿女们,拥有丈夫无限的包容和迁就…
可偏偏,她以最尖锐的防备和警觉,活生生地推开了这些美好。
如果她能打开格局,理解孩子们失母后的惶恐与不安,如果她能释怀心中委屈,对家庭多些温柔和包容,她的人生,也许会是番圆满的结局吧!
可偏偏,一念之差,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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