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蹉跎岁月 |
天凉了,庄稼地里也没什么活了,村里有点手艺的人就要到外边去赚点零花钱了。我们黄陂老家做铁匠活的人多,一个掌钳的师傅,带一个打大锤的徒弟,再带一个挑炭的伙计,配上风箱炉灶,几件工具,几床被褥,这套班子就算搭起来了。
我和父母商量,我也要去当学徒,能挣一点是一点,起码也混个在外白吃饭。父亲知道,这挑炭伙计不是好干的,一行三人漂落它乡,最苦最累的就是这个差事,我没见过面的爷爷就是银匠出身,父亲深知这里面的艰辛。我身上流淌着父母的血,我有父亲的倔强性格,再说,我已经吃了这么多苦,我是不会向困难低头的。父母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村里有几个掌钳的铁匠师傅,一听我要去,都找上门来,因为他们知道,我已练就了一身铁骨,能挑能扛,能吃苦,村子里的年青人是比不过我的。我还是答应了秋老幺,他是杜幺娘的丈夫,一个走路略有点跛,我要称他幺叔叔。打大锤的是他的大儿子世茂,和我同是世字辈,我们家在村里和他们家算是最近的了,我的爷爷和世茂的爷爷还是叔伯兄弟那,按说还没出五福。就这么就敲定了。
一切准备就绪,幺叔就带我们上路了。三付挑子,除了煤炭要到当地去买,全是家里带来的。我们的目的地是湖北的随县,几付担子,倒两回汽车,到目的地也不件清松的事,总算路上还算顺。说是到随县,实际上是要挑着担子,一个村一个村的找活干,晚上住宿就是走到那是那,遇到好人能给找个棚子,没接上活,只能找人家村里的稻场上的草垛边上,用塑料布支个临时棚子,铺上稻草做地铺,就算是个临时的家了。
按分工,我这个挑炭伙计首先是要保证煤炭使用的,记得在随州一带打铁,最远一次去挑炭,单程就有三十多里地。除了挑炭,我就是拉风箱打帮锤。记得第一次打帮锤(打帮锺就是掌钳的师傅一手用钳子夹着要打的铁,一个手用小锺敲打着引导大锤落点,挑炭的要是在家,再加一把大锺,算是打帮锺,这样打铁,速度明显快的多)手还有点发抖,生怕打偏了坏了事,打几次也就好多了,遇到大件,也能像世茂那样打甩锺。但还是有一次差点出了大事。在甩锤中,突然我的大锤头脱落,直接掉在了铁砧子羊角上,角尖被砸舌了,幺叔火了,大骂了我,也是的,没羊角,有些铁件是打不了的,没办法,只能到随州城再去买一个,说是买,几十斤重的铁砧子,也不便宜,幺叔心痛的几天吃不下饭,这也成为日后回村的一个笑柄了。我第三件事要做的就是做饭,出门在外,我们一天只吃两顿饭,每天出来干活,全部“家当”是都要挑上的,这当然少不了锅碗漂盆,每天到是吃米饭,菜是以咸菜为主,遇到便宜青菜我也买点回,反正是怎么省事怎么来,把肚子填饱就行了,幺叔也没有别的要求。当然,还有接活,找住处等杂事,反正都是我。
打铁的活也是不好干的,黄陂的铁匠多,往往为了怕“撞车",幺叔老是选偏僻的山村,这可更苦了我这个挑炭伙计。每次去挑炭我一个人都是半夜三更的走,天亮要赶回来一块出挑。那是计划经济时代,煤也不是随便就能买来的,天亮前赶到集镇,是买人家在铁路线上扒了回的煤炭渣,遇到好烧的还好点,遇到不好烧的,幺叔骂人是小事,一担煤烧不了二天,是老要起五更睡半夜的。好在我都能挺住,谁让咱是学徒挑炭的那。
天越来越凉了,这更让我领略了出门在外的艰辛,说心里话,躺在冰凉的被窝里,我老是在想,父母的问题几时才能解决?我们还有没有出头之日?我不敢奢求什么,我只期盼着家里每天都能吃上干饭,每个人都能穿上暖和的冬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