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蹉跎岁月 |
在我们这个老家,丘陵地区,弯弯曲曲的小块梯田,环绕着凸凹不平的田间小道,漫山遍野都是有凌有角的白石头子的荒山野岭,山上很难开出能种庄稼的土地来,开出来的土地也都是山坡地,要改造成梯地也非常不易,因为这簿簿的土壤下边全是石头,每到雨季,水土流失的很厉害,庄稼地里被冲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沟,让人看了都心痛。
乡亲们只有在农闲季节将一些塘泥和混合肥料挑到地里做土壤的补充,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人均连田带地不足七分,又是这么低质量的土地,难怪这个地区这么穷。地理的环境也注定人们的生产及生活方式,也就是说,每天不管干什么,都离不开挑;除了冬季,大半年都光着脚丫子到处跑。
我曾说过,我要尽快过这道关,我曾羡慕拿十分的强劳动力,肩挑一百来斤的担子走十来里路不成问题,我曾羡慕村里男子汉的佼佼者,单肩扛六、七米长的龙骨水车(借助手臂推拉旋转抽水用),一口气跑三、四里地,我曾羡慕村里一点的小孩,就敢打着赤脚满山跑;他们有一副厚实的肩膀和一双铁打的脚。
人在逆境中是能有一种精神鞭策你克服困难永往直前的。越是困难,越是艰辛,越是能够磨练你的意志。在家里家外,我不但要给自己加码强化生活的重担,我还要带着我的弟弟,给他做吃苦耐劳的表率作用。除了一天出三次工以外,早出晚归的利用工外时间打柴、种菜,练力量,稻场的石磙每天我不知道要搬起来多少次,乡亲们都感动了,他们认为我们比乡里的孩子还能吃苦。可不吗,和弟弟同龄的孩子基本上都在上学,和我同龄的孩子,有几个在上中学,不上学的,在队里出工也只能干点较轻的活,而我是有有意抢干重活。
担子是越挑越重了(不是乡亲们强加我的),二次回乡仅仅半年时间,上百斤的担子对天我来说已不在话下,十分强劳力的检验标准其中一条,就是要能挑一百多斤的稻谷上垛,也就是说用二头尖的冲担(扁担),挑着稻谷要能顺着五、六米高的垛梯,爬上稻谷垛。当第一次挑着重担爬上垛顶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已成为响当当的男子汉,心中有说不出的一股滋味。是的,一个从小生长在北京,又是在那么优越的生活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孩子,不满十五岁就随父母被押解回到了一无所有的老家,真是生活所迫,逼着自己要磨练不屈不挠的意志,逼着自己尽快成为生活的强者。
乡亲们检验十分强劳力的第二条是背水车,背水车也不是男人都能做到的,它不象挑担子,重心低,好掌握,水车是木制结构,六、七米长,头重脚轻,大概在300毫米见方的长筒子,不好抓不好扛,水里滴漏起来,一百三、四十斤,村里的男人好多都怕扛它。这个水塘背到那个水塘,是最原始的人工抽水方法。我每天起早床练搬石磙也是为了这个。好在我有基本功,有股子练就的干劲。上小学时,在天桥练过摔跤,刚到二十九中学上初一,正赶上学校门口(前门)在护城河修地铁、拆老城墙,那时的老城砖没人把它当回事,到处乱扔,我用父亲的德国造倒刹轮自行车拉回到家里二块,一边砸上一个窟窿眼,中间穿上一个铁棒,就是我的杠铃了,那个时候喜欢折腾这些,也算是有点底子吧,这不,没练些时,居然能扛动水车了,村里人能扛动水车的,十人有九人不会、也不敢换肩,我行。村里除了仁松这个大块头能自己把水车弄上肩,现在就算是我了,村里人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力气,要知道,水车大大超过了我的体重,我能扛这庞然大物,乡亲们都感到惊讶。
为了练出铁脚掌,我和弟弟也学着光脚丫子到处跑,要知道,我们不好跟乡亲们比,他们从小就不穿鞋,一是穷,二是这个地区一年种二次水稻,老要下水田干活,索性平时就不穿鞋。田间小道还好点,上山上来,特别是挑着担子,尖石头子是真硌脚呀,我和弟弟的脚掌一次次被石头子划开,我们强忍着,我们知道,脚底上不磨练出厚厚的膙子,这道关是过不去的。转眼到了十月下旬,满山上长的蒿子杆被乡亲们割下去当了柴草,枯萎了的蒿子杆茬,一根根就象针尖,好在光脚丫子,硬着头皮跑了半年,现在踩在这枯萎的蒿茬子上,还是非常痛苦的。父母及乡亲们劝我们兄弟二上山就穿上鞋,可我们还是坚持着,我们坚信,别人能做到的,我们也一定能够做到。正是有这种信念,入冬前,我和弟弟的脚掌下也都长起了膙子,虽没有同齿孩子的厚,可我们不惧怕光脚丫在山上跑了。
也就是这年底,我被乡亲们破例评上了十分,因为在村子里,没有一个在我这个年龄就能拿上十分的。弟弟的工分也被加到6分,父亲和母亲的工分没变。看来我是能挑起家庭重担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