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主》赏析

                              —— 陈明允助人为乐 西湖主有恩必报

                         文 / 张茂昌

【导语】河北书生陈明允从南方回家，在洞庭湖遇风翻船。他抓住一只竹筐飘泊一夜才爬上岸。被淹死的书僮也活了过来。在饥肠辘辘、寻觅食物时，见一美女带十多丫鬟骑马围猎。他不敢上前，却被马夫发现了，给了些吃的东西，嘱其“宜即远避，犯驾当死！”他急不择路，误入西湖主园林。里面亭台楼阁，鸟语花香，秋千低悬，绳索入空。那美女腕白鞋艳，荡起秋千，轻如飞燕。美女尽兴离去，陈明允拾得一条红巾，诗兴大发，情不自禁，在红巾上题情诗一首。不一会儿，有女来寻……

【片段】问：“抬得红巾否？”生曰：“有之。然已玷染，如何？”因出之。女大惊曰：“汝死无所矣！此公主所常御①，涂鸦若此，何能为地？”生失色，哀术脱免。女曰：“窃窥宫仪②，罪已不赦。念汝儒冠蕴藉③，欲以私意相全；今孽乃自作，将何为计！”遂皇皇持巾去。生心悸肌栗，恨无翅翎，惟延颈俟死。迁久，女复来，潜贺曰：“子有生望矣！公主看巾三四遍，冁然无怒容，或当放君去。”……（翌日）女子坌息④急奔而入，曰：“殆⑤矣！多言者泄其事于王妃；妃展巾抵地⑥，大骂狂伧⑦，祸不远矣！”生大惊，面如灰土，长跽请教。忽闻人语纷挐⑧，女摇手避去。数人持索，汹汹入户。内一婢熟视曰：“将谓何人，陈郎耶？”遂止持索者，曰：“且勿且勿，待白王妃来。”返身急去。少间来，曰：“王妃请陈郎入。”……生伏地稽首曰：“万里孤臣，幸恕生命。”妃急起自曳之，曰：“我非君子，无以有今日。婢辈无如，致迎佳客，罪何可赎！”即设华筵，酌以镂杯。生茫然不解其故。妃曰：“再造之恩，恨无所报。息女⑨蒙题巾之爱，当是天缘，今夕即遣奉侍。”

                                                  （选自蒲松龄《聊斋志异 . 西湖主》）　

【注释】①用。②偷看宫廷女子的容貌。③儒冠：古时读书人所戴的冠巾。这里指读书人。蕴藉：温雅、敦厚。④气喘吁吁。⑤危险。⑥扔在地上。⑦粗俗鄙贱之人。⑧错杂，混乱。⑨亲生的女儿。【赏析】这段文字写得波澜起伏，险象环生，曲折婉转，引人入胜。陈明允捡了红巾，兴发题诗，以表爱慕。找巾婢女询问时，他毫不掩饰，承认自己拾到并玷染了红巾，表现出他待人以诚，与人为善的品质。没想到祸从天降，婢女说，窃窥宫仪，罪已不赦，又在红巾上胡乱涂鸦，你连死的地方都没有了。陈明允心悸肌栗，恨无翅翎，只有等死。忽而阴霾尽散，豁然开朗，公主冁然无怒容，没有怪罪！但微澜初平，大波即起。“多言者泄其事于王妃，妃展巾抵地，大骂狂伧。”恐惧刚消的陈明允如闻晴天霹雳，吓得面如死灰。接着就有数人持索，汹汹而来。情势急转直下，大祸临头，危在旦夕！忽又化险为夷，柳暗花明，一婢认出了陈明允，说等禀报王妃以后再作处置。少间回来，说“王妃请陈郎入” 陈明允浑身哆嗦，伏地磕头，请求饶命，正在生死难卜之时，蓦然峰回斗转，王妃出乎意料地走下宝座，扶起陈明允，说“我非君子，无以有今日。”盛宴款待后，竟然招陈明允为婿。记叙大起大落，悲喜交替，祸福互转，跌宕摇曳，曲径通幽，陈明允最终因祸得福，与公主喜结连理，比翼双飞。

【故事】陈明允是一位忠厚、诚笃、善良的穷书生。他在贾将军手下当文书时，贾在洞庭湖上射中一猪婆龙，还有一条小鱼咬着龙的尾巴不肯离开。猪婆龙嘴巴张合，似向人求救。陈明允动了恻隐之心，不仅请求将军放了它，还用药“戏敷患处，纵之水中”。因他有恻隐之心，处处与人为善，助人为乐，故再经洞庭湖时，虽遭灭顶之灾，却能化险为夷。那得救的猪婆龙即“湘君妃子”西湖主；衔尾不去的小鱼儿则是带人抓他的侍女。西湖主把女儿嫁给他，是为报答当年救命之恩。陈明允和公主恩恩爱爱生活了半年，就带着很多的珠宝回到家乡。日子过得很奢华，天天宴集宾客，世家所不能及。七八年间，生了五个儿子（那时不讲计划生育）。陈明允小时的朋友梁子俊在南方游历，过洞庭湖时，遇到陈明允携妻子、美婢在画舫上游玩，就登船相见。饮宴叙旧时，陈明允说要携妻回家。梁返乡后就到陈家拜访，见他正跟客人喝酒，非常奇怪，就问：“你前些天还在洞庭游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陈明允：“没这回事，难道我有分身术吗？”梁乃追述所见，一座尽骇，终究不解其故。陈明允八十一岁寿终正寝。出殡的时候，抬者都很惊讶：棺材怎么这么轻啊？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原来，公主舍不得他离开，但知道他惦记父母，又不能不让他尽孝道，就给他施了分身术。一个留下来陪着公主，过逍遥自在的神仙日子；一个返乡孝敬父母、养育儿女，享尽人间荣华富贵。他表面“死”了，实际已经飘然而去，回到了公主身边。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两个道理：一，人要有恻隐之心 ，要助人为乐、与人为善。二，有恩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