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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在社区医院里吊最后一次针.虎陪着我,刚刚找好一个床位躺好,就听从门外传来护士大声的说话:"给你找个地方躺下输液!"接着就扶进一个满头白发,又黑又瘦的回族老太太,她耳背了,一遍一遍问护士:"茅房在哪点呢?"护士强忍着不耐烦的情绪告诉她就在门口.老太太脱下磨得边角有些发白的黑色呢子大衣放在床上,一边伸手往腰里摸着裤带,一边嘴里自己叨咕着向外摇晃:"唉,人老了么,脑子也恙糊子(恙糊子:[土语]健忘的意思)咧!"
老太太回来,与她临床的一位姑娘见她的床辅上没了枕头被子,便起身把自己的给了老太太,说自己马上输完了.
护士为老太太扎好针,一边的人轻声说:“这么老了,输得什么液啊.”护士也转脸说:“就是维C!老太太常来。”那口气似乎是在说:“只不过是哄哄老太太罢了.”
老太太放平了身体,用被子盖着,只露出胳膊和头,头却没有沾枕头,直直地竖起,左张右望的,想找个说话的对象.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对进来巡视的护士说:“你看我忘记了,没跟大夫说,我今天早起吃了两颗子绿棒棒药,和吊的这个针有没有影响么.你看我忘记给大夫说了,那个药还挺贵的,在街上买要二十块钱呢,在你们医院买要三十几块钱呢.麻烦你给问问大夫,看跟这个吊的药有没有影响.”她啰里啰嗦地说了一串,护士已经到了门口,头也不回地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你输完液下楼问大夫吧.”
老太太无助地反复说着那些话,屋子里静得能听到输液管里滴答的点滴声.终于她的眼睛碰到了靠窗的一位陪孩子输液的年轻妈妈的目光,又把那些话说了一遍,年轻妈妈尽量耐心地说:“不碍事的,一会下去问医生就行了.”
又一次求助的失败,老太太仍没有放弃,继续自语着:“我老了嘛,输着液呢,下不去,也没个人陪么,……这可咋办呢……”
我悄悄地跟虎说:“等我们老了,没有孩子,是不是也会这样孤伶仃的。”虎笑着说:“才想到啊!”而我心里又想,即便有孩子,也未必有空闲来看顾你啊。
护士刚进门,老太太立即重复那些话。护士一边拔针一边说:“你下去问大夫。我也不知道你说的绿棒棒子药是什么药。”老太太不厌其烦地重复:“我心脏不好,吃的是治心脏的药,在街上买要二十块钱呢……”护士又说:“你下去问大夫。这个针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营养针,没别的。”老太太心中略有些安慰:“我知道是营养针,跟我早起吃的绿棒棒子药没影响么……”
老太太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念叨着那些话,摇晃着出去了。一位来吊针的老大妈对陪她的老伴儿说那老太太就一个人住在咱家楼上。老伴儿问:“她的老头子呢?”“没有老头子,没听她连吃的药名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