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闹洞房的趣闻

 老家那一片儿，过去交通相对闭塞，农村往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时也没有什么文化娱乐活动。尤其是农闲的季节，人们多是无聊，于是就有了新婚闹洞房的风俗。我村自古文化鼎盛，识文断字的较多，闹洞房虽粗俗，但绝不下流，只不过增加一些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让大伙儿在哈哈大笑中感受生活的美好滋味。

新人结婚往往多在冬季农闲时候，酒席吃过，亲朋好友散去，长辈们回房休息，紧接着闹洞房成了婚礼的最高潮。用宋丹丹在小品《说事儿》中的原话：“那家伙，那场面，简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飘扬，人山人海。”

按传统规矩，新婚之后可以大闹三天洞房，“人闹鬼不闹”，据说闹洞房可以避邪，增加喜庆气氛。会来事的婆婆往往还到村里去喊一些人。“三天不论大小，五天不分老少”，无论年龄辈分，都可以参加这场狂欢。但叔佬长辈是不参加的，参与的多是新郎的近门兄弟，而十岁以下的小屁孩们倒没有什么讲究，只不过是跟着年龄大的起起哄。

  闹房分文闹和武闹两种，文闹就是让新娘点一支香烟，调皮的用嘴角的吹气，多浪费几根火柴罢了；有的出些谜语，无非是看“荤”，谜底其实很“素”，譬如有一次出了一个“长在半山腰，有皮又有毛，长约五六寸，子孙里面包”，如果是让一个蒙昧未开的小学生来猜，只不过是农村很常见的苞谷罢了，其实在故意为难新媳妇，看新媳妇的脸红和忸怩状态，博得大家开怀一笑。正如鲁迅评价《红楼梦》时说：“经学家看到《易》，道学家看到淫，才子看到缠绵。”我们这年龄也听不出子丑寅卯，对此不感兴趣。

而武闹我们又年纪小，只得靠边站，有时还挤不进新房，只好在窗户外面伸长着脖子看热闹。武闹我见过的“过天桥”、“吃喜糖”之类。所谓“过天桥”就是放一个细长的板凳，让新郎、新娘分别站在两边，然后缓慢通过，在中间交汇点，新郎必须把新娘抱过去，平稳放在板凳上，此环节讲究的是胆大心细、小心翼翼，技巧高超，配合默契，而且男的要孔武有力。有趣的前门上四嫂结婚时，四哥瘦小单薄，似乎如娇花照水，弱柳扶风；四嫂人高马大，力拔山兮气盖世，打麦场上一布袋小麦百余斤，一甩手就扛在肩上。过天桥这一关，可够四哥受的了，当四哥战战兢兢站在板凳上，四嫂已做好准备，刚到中间线，四嫂抓起四哥，一扭身完成任务，就这样简单。几个胆大的叫嚷着，“男的抱女的，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喊了一会儿，四嫂也不搭理。有俩兄弟撺掇着让再来一次，只见四嫂杏眼一瞪，怒目而视，吓的他们噤若寒蝉，下面的节目自然也无法进行，就灰溜溜撤退了。四嫂的恶名一战而成，都说以后够这个小男人倒霉了。谁知，那四嫂看似凶恶，其实既能干又孝顺，不仅把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而且接连生了三个胖小子，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还有一个节目是“摸金豆”，实属少儿不宜，我没见过，倒也听大人们讲的津津有味。用两个黄豆或者玉米粒之类，从新娘的衣服领子里面塞进去，然后让新郎摸出来。那种紧张、害羞，是可以预料的。窃以为，过去不很开放，年轻人自然没有接受过婚前教育，也没有读过《生理卫生》之类的，新婚夫妇从认识到结婚也见不了几次面，通过洞房花烛夜的闹腾，起到一个性启蒙教育的作用。

听老光杆爷讲，邻村早些年，有一户地主人家，家境倒也殷实，男当家的不幸因病去世，剩下孤儿寡母，为了早续烟火，男孩不到18岁就结婚了。婚后两年，媳妇的肚子也没见动静。当娘的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又难以启齿。万般无奈，问儿子是否和媳妇同床，儿子斩钉截铁的说：“天天睡一块儿。”当娘的更急啦，以为是儿子或儿媳有病，茶饭不尽。后来邻居一泼辣嫂子问那媳妇，才知两人安安生生睡了两年，谁也没碰过谁，他们以为只要两人睡在一起，就能生出娃娃来。唉！开窍以后，倒是一年一个，一鼓作气生了五个孩子。

要说最为经典的闹房，算是邻居老田哥那一次。老田哥高中毕业以后，到部队当兵，转业以后分配到南阳五交化上班，年龄也偏大，条件也是中不溜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城市姑娘看不上他，农村姑娘他看不上，一来二去，越耽误年龄越大。真是天涯处处有芳草，后和一优秀大龄女青年经人撮合，成了美好姻缘。闹房的风俗，他们自然知晓，所以也格外小心，第一天晚上相安无事，第二天晚上平平静静，第三天晚上降低了警惕性，到半夜仍无人骚扰。大龄青年，属于干柴烈火哪一种，心中还后悔浪费了前两天良辰美景。正当两人甜蜜之时，被子突然被邻居几个嫂子抱走，赤裸裸两人抱头鼠窜，狼狈至极，一时传为美谈，堪称经典绝伦。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或者兵法讲的兵不厌诈，可能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闹房时藏在新婚床下，基本没有成功例子；或者躲在新房窗户下面听墙根儿，多不现实，外面寒风呼啸哈气成冰，里面春光无限热被窝，谁呆在窗户外面，那才叫傻子。但新婚夫妇往往要备一新尿盆之类的，多是黏土烧制的陶器，后来换成塑料，极易钻洞，几乎所有新婚夫妇的这一急需用品，都被钻洞。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家对此小儿科的恶作剧早已烂熟于心，提前购置两个，以防万一。

中国人喜欢热闹，正月里闹元宵，结婚闹洞房，图的是个人气与喜庆，当然，有些陋俗随着时代发展已荡然无存，但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和追求却从未停止。

                                            写于2010-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