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泰山封禅
(2019-03-02 07:30:23)
标签:
栾大公孙卿泰山封禅 |
武帝临幸雍地,在五畸郊祭天神,下诏说:“今朕亲祭天帝,而地神无祀,于礼不称,其令有司议。”有关部门建议,可在水泽中土丘上建后土祠,以祭地神。武帝诏可。遂自夏阳起驾,东至汾阴。武帝首次巡幸郡国,河东守不防武帝突然驾临,一切供应准备不周,畏罪自杀。于是,在汾阴立后土祠,武帝亲自祭拜,与天神同礼。礼毕,从荥阳回至洛阳,封周王室后裔姬嘉为周子南君。
武帝想长生不死,悔杀少翁。乐成侯丁义揣摩武帝心思,向武帝推荐方士栾大,称栾大与文成将军少翁同出师门。武帝召见。栾大先事胶东康王,鬼点子多,大言不惭,夸口说:“臣常往来海中,见安期生、羡门之属,以我位卑,不信;又以为康王不过一诸侯,不足以得长生之方。臣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步文成之后,则方士掩口,不敢言长生之方矣。”武帝说:“文成乃食马肝而死。先生诚能得长生之方,吾何爱乎?”栾大说:“臣师不求人,皆人求之。陛下必欲招致,则宜贵其使者,待以客礼,乃可使通意神仙。”
武帝使试法术。栾大自谓能使棋子在棋盘上自斗。其实他是用了磁铁在下面搞鬼。武帝与众大臣被哄得团团转。于是拜栾大为五利将军,继拜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又封栾大乐通侯,食邑二千户,赐上等府第,僮仆千人,车马、帷帐、器物无数。又嫁公主为妻,陪嫁黄金十万斤。武帝亲自到栾府看望,派去慰问和供给物资的使者在路上络绎不绝。上自皇帝、太主,下至文武百官,都上门设宴置酒,赠送礼品。又赐“天道将军”玉印,使栾大身穿羽衣,夜立白茅之上受印,以示仙界之人。栾大自被召见,数月之间,便佩六枚印章,贵震天下。一时间,全国上下,莫不言神仙。
汾阴巫师锦在后土祠旁得一大鼎,河东太守上达以闻。朝廷遣使验问,果然古鼎。武帝大喜,亲率百官以礼祭拜,祠告宗庙、上帝,接到甘泉宫珍藏。群臣都上表祝贺。于是,为表纪念,此轮改元,以“元鼎”纪年。
齐人公孙卿进言:“今年得宝鼎,辛巳日朔旦为冬至,与黄帝时同。书载:‘黄帝得宝鼎,是岁己酉朔旦冬至,凡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于天。’”武帝大喜,特别召见。公孙卿说:“此书受之于申公。申公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汉之圣人,当在高祖之孙或曾孙。宝鼎出而与神通。黄帝接万灵于明庭,明庭者甘泉也。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成,有龙垂髯,下迎黄帝,黄帝登髯乘龙,与群臣后宫七十余人升天而去。’”武帝听得心里痒痒,说:“嗟乎!诚得如黄帝,我视去妻子如脱履耳!”
于是,祭天于雍。祭毕,夸越陇坻,西登崆峒山。陇西郡守因为武帝来得突然,无法供应皇帝及随员饭食,惶恐自杀。因北上出萧关,率数万骑到新秦中行猎,以整饬边兵。武帝见新秦中千里无亭障,遂诛北地太守以下官员,另从内地调派官吏充任。再临甘泉,命在甘泉修建太一坛,并筑五帝坛环居四方,以祭祀群神随从及北斗星。
太一坛成,冬至日,清晨,武帝祭拜太一神。早晨面东拜日;晚上面西拜月。烈火满坛,坛旁排列各色祭具。有司宣:“祭坛上空有红光,昼有黄气上属天。”群臣皆呼“万岁!”太史令司马谈、祠官宽舒等人,建议武帝三年郊祭一次。武帝下诏允准。
五利将军栾大整治行装,准备入海求见“师傅”。其实,装装样子而已,他从没坐过船,哪敢入海?到了海边,乘人不注意,避入泰山鬼混去了。哪知被人跟在身后盯梢,顿时露馅。栾大回来,妄言师傅已见。武帝大怒,以“欺诈诬罔”之罪,处以腰斩;乐成侯丁义弃市。
公孙卿在河南候神,声称在缑氏山上看到仙人脚印。这年春天,武帝亲幸缑氏山察看仙人脚印,问公孙卿:“得不效少翁、栾大乎?”公孙卿说:“仙人不求人主,唯人主求之。求仙之道不宽,神仙不来。神事看似荒诞,但凡心诚,积以岁月,功德满,仙人乃至。”武帝将信将疑。于是令郡国扩建道路,缮治宫观、名山、神祠,以恭侯神仙光临。
元封元年冬,以齐相卜式为御史大夫。卜式推崇黄老政治,反对桑弘羊等人的经济政策,上任后说,郡国对盐铁由朝廷专营多感不便,价格又高;且朝廷缴车船税,致使经商人少,物价提高。武帝由此不喜欢卜式。
武帝想仿效古时黄帝、秦始皇,上泰山封禅。当初,司马相如生前曾有书,赞颂武帝功德,并谈及祥瑞之事,劝武帝上泰山封禅。武帝心动,后困于内外诸事,因此耽搁;此见府库充盈,南北稍安,又得宝鼎,再与公卿诸生议封禅。诸臣难得亲历大典,也想标榜自己,大多随声附和。
因天子封禅,古远少有,不知其礼。诸方士说:“封禅之义,在于不死。黄帝以前,封禅皆致祥瑞,故与神通。秦皇帝施暴政于天下,阻于风雨,故不得封。陛下必欲上封,徐徐而上,无风雨,然后可封矣。”武帝令诸儒采集《尚书》、《周官》、《王制》之文,拟订封禅之礼,数年不成,因问左内史倪宽。倪宽说:“封泰山,禅梁父,昭显姓氏,祈求祥瑞,此帝王之盛典。然封禅之仪,不著于《经》。臣以为封禅大礼,求与天地神灵相通,唯圣主可订其仪,非群臣所能就也。今将举大典,拖延数年,诸生绞尽脑汁,终莫能成。唯天子可采纳众长,疏通条理,汇成金玉之声,以成大庆,垂万世之基。”武帝于是广采众长,以儒家学说加以修饰,自订封禅仪式;又自制祭器样式,出示群儒。有人说:“与古不同。”武帝不悦,将诸儒生罢斥不用,诏令倪宽主持封禅大典,在泰山脚下修建明堂,各有关部门做好上泰山封禅准备。
武帝说:“古代帝王,必先休兵止武,然后得封禅。”想南方已定,唯北边欠安,因下诏巡视北边。自云阳向北,历经上郡、西河、五原,出长城,北登单于台,抵朔方,临北河。令北方十二部将军率兵会师边塞,武帝亲自检阅。阅毕,因遣使者郭吉告单于说:“南越王头已悬于汉北阙。今单于能战,天子自将待边;不能战,即南面称臣,何苦枉自远走亡匿于漠北寒苦无水草之地乎?”单于大怒,立斩引见之人,并扣留郭吉,放逐北海边。然而,害怕汉朝,终于不敢露面。武帝乃还,在上郡桥山祭黄帝冢,到须如,遣散各路军队。武帝说:“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公孙卿说:“黄帝已成仙上天,群臣思慕,葬其衣冠,此衣冠冢也。”武帝叹息说:“朕日后升天,群臣亦当葬朕衣冠于茂陵乎?”众人莫能对。乃还甘泉宫,祭祀太一庙。
正月,一切准备就绪,武帝东行泰山。一路排场、风光自不必说。所到之处,大赏百姓金钱、布匹。进幸缑氏,礼祭中岳太室山。随从官员似乎听到山谷中响起三声“万岁”,禀告武帝。武帝大喜,以为祥瑞,诏令祠官加增太室祠,禁止伤及草木;令山下三百户人家皆为奉邑,取名崇高邑,由朝廷每年发给俸禄。
公孙卿说,封禅前如能见蓬莱神仙,就可长生不老。于是东巡海边,祠八神。齐人上疏言神怪奇方者数以万计,乃令称海中有神山者数千人,坐船入海访求蓬莱神人。公孙卿常持皇帝符节先行,在名山上等候神仙驾临。到东莱,公孙卿说:“臣夜中见一大人,身高数丈,近则不见,其迹甚大。”群臣中有人说:“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天子’,已而忽不见。”武帝亲见仙人大脚印,似信非信,及群臣言老父,才认定神仙无疑。于是留宿海边,供给方士传车,随时访求仙人。寻仙之人,数以千计。
武帝在海边等候数月,不见神仙。四月,扫兴而还,遂登泰山,筑坛祭祀。坛长、宽各一丈二尺,高九尺。坛下埋玉牒书,内容神秘,外人不得而知。坛上填五色土,以江、淮间三陵茅草为祭品衬垫。鼓乐动地,声势熏天。武帝身穿黄衣,亲自跪拜,祷告。祭毕,武帝自与霍去病之子侍中奉车都尉霍子侯二人,登上泰山极顶,再行祭祀,过程秘不示人。坛上日有白云环绕,夜间仿佛有光。武帝和众大臣以为祥瑞,欣慰不已。第二日,从北面下山,来到梁父,上肃然山行禅礼,仪式与封礼同。礼毕下山,武帝坐明堂,倪宽上言:
臣闻三代改制,属象相因(各种景象互相凑合)。间者,圣统(指礼制)废绝,陛下发愤,合指天地,祖(始)立明堂辟雍(辟雍:祭祀之所。后也称大学为辟雍),宗祀泰一,六律五声,幽(深)赞圣意,神乐四合,各有方象,以丞嘉祀,为万世则,天下幸甚。将建大元本瑞(指改元),登告岱宗,发祉闿(开)门,以候景至。癸亥宗祀,日宣重光;上元甲子,肃邕(严肃、和谐)永享。光辉充塞,天文粲然,见象日昭,报降符应(谓天报答而降下符应。)。臣宽奉觞再拜,上千万岁寿。”
武帝大喜,制曰:“敬举君之觞!”群臣轮番上前歌功颂德。武帝下诏说:
朕以眇身承至尊,兢兢焉惟德菲薄,不明于礼乐,故用事八神。蒙天地况施,著见景象,如有所闻,震于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泰山,至于梁父,然后升肃然自新,嘉与士大夫更始,其以十月为元封元年。行所巡至(本次巡行所到之处),博、奉高、蛇丘、历城、梁父,民田租逋赋(逋赋,拖欠的赋税)皆除之;年七十以上孤、寡帛,人二匹;无收今年算(赋税)。赐天下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
因拟定天子以后每五年巡狩一次,上泰山祭祀,令各郡、国在泰山脚下建造官邸。
武帝上泰山封禅,并无风雨,而方士更言蓬莱山诸神可见,说得武帝心动。于是,再到东海边,兴高采烈盼望。等了好多日,急得武帝要亲自乘船入海,求见蓬莱仙人。群臣劝谏,无人能止。东方朔说:“夫仙者,得之自然,不可躁求。若其有道,不忧不得;若其无道,虽至蓬莱见仙人,亦无益也。臣愿陛下还宫静候,仙人将自至。”这时,奉车都尉霍子侯忽然暴病,一日即死。霍子侯死时不过十余岁,武帝哀痛不已,因作《思奉车子侯歌》纪念。于是灰心离去。一路沿海北上,至碣石,过辽西,历巡北边,临九原,五月,还至甘泉宫。此行共一万八千里,历时五个月。
这年秋天,天上井宿旁现异星,其光如电,已而消失。有人进言说:“陛下开创汉家封禅,上天以‘德星’报效。”武帝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