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笔下的卫辉:(明末清初)宋蕙湘《汲县题壁诗》四首
(2014-12-15 18:4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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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德柱宋蕙湘汲縣畋谠弘光帝宫女 |
分类: 卫文名篇 |
汲縣題壁詩①
(明末清初)宋蕙湘②
宋惠湘,秦淮女也。兵燹流落,被擄入軍。至河南衛輝府城,題絕句四首於壁間,云:
後跋云:“被難而來,野居露宿。即欲效章嘉故事,稍留翰墨,以告君子,不可得也。偶居邸舍,索筆漫題,以冀萬一之遇。命薄如此,想亦不可得矣。秦淮難女宋蕙湘和血題于古汲縣前潞王城之東。”潞王城,潞藩府第也。
【注釋】
①按,見明末清初文學家余懷《板橋雜記》下卷《軼事·附錄》。原文無題,天下傳頌時多以“汲縣題壁詩”為題。
②宋蕙湘:金陵人,南明弘光帝宮女。年十五,南京既破,為兵掠去。過河北汲縣,題詩旅壁。
③飄颭(zhǎn):指旗幟隨風飄揚。
④鬢鴉:形容鬢髮鬒黑如鴉色。
⑤鉛華:用來化妝的鉛粉。
⑥箜篌引:樂府《相和六引》之一。亦名《公無渡河》。晉·崔豹《古今注·音樂》:“《箜篌引》,朝鮮津卒霍里子高妻麗玉所作也。子高晨起刺船而櫂,有一白首狂夫,被髮提壺,亂流而渡,其妻隨呼止之,不及,遂墮河水死。於是援箜篌而鼓之,作《公無渡河》之歌,聲甚悽愴。曲終,自投河而死。霍里子高還,以其聲語妻麗玉,玉傷之,乃引箜篌而寫其聲,聞者莫不墮淚飲泣焉。麗玉以其聲傳鄰女麗容,名曰《箜篌引》焉。”
⑦破瓜:舊稱女子十六歲為“破瓜”。“瓜”字拆開為兩個八字,即二八之年,故稱。晉·孫綽《情人碧玉歌》之二:“碧玉破瓜時,郎為情顛倒。”
⑧明妃:漢元帝宮人王嬙字昭君,晉代避司馬昭(文帝)諱,改稱 明君,後人又稱之為明妃。南朝·梁·江淹《恨賦》:“若夫明妃去時,仰天太息。”
⑨文姝:猶才女。清·孫枝蔚《難婦詞》:“已分將身葬野烏,曹公高義贖文姝。”按,據《後漢書·列女傳·董祀妻傳》,蔡文姬“適(嫁)河東衛仲道,夫亡無子,歸甯於家。興平中,天下喪亂,文姬為胡騎所獲,沒于南匈奴左賢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曹操素與邕善,痛其無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贖之,而重嫁於祀。”
⑩章嘉故事:不知何指。待考。
【簡析】
這四首絕句出自一位落難的十五歲宮女之首,境界擴大,悲痛欲絕,的確是“和血之作”。詩前有序,詩後有跋,可曉詩之背景。
第一首寫南明王朝的投降、滅亡。首句的風動江空,羯鼓頻催,一派古戰場的肅殺、陰冷氣氛。次句寫降旗飄颭,都城大開。在敵軍大兵壓境之時,南明小王朝爭權奪利、不思進取、內亂不斷,終於走上了屈膝投降的可恥之路。后兩句語簡古直,對比感極強,一方面將軍戰死,君王繫首,國家淪亡;一方面紅顏薄命,被擄北上。似乎兩者地位懸殊,構不成對比關係,但細細向來,覆巢之下無完卵,而統治者的荒淫誤國,最受苦的還是那些生活在底層的老百姓啊!
第二首寫北上途中受到的侮辱和艱難。環境是廣陌黃塵,北風吹面,自己已經是鬢鴉灰暗,鉛華落盡。自然環境的險惡和身體上的摧殘還不是主要的,令人難以抑制的是國破家亡導致的精神層面的無奈和傷感。殘月當空,琴聲嗚咽,聲聲滴血。
第三首前兩句寫夢回江南的美好。春華如繡,楊柳如煙,良夜知心,畫閣慵眠,這是以前奢靡生活的縮影,但正如李後主“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一旦從相思中醒來,留下的定是更多的傷感和無奈。作者無以排遣,激憤地認為造成這一切的是“可恨的蒼天”!
第四首先以明妃作比,明妃雖然離國遠赴塞外,但畢竟已經成年,畢竟是和親;而自己僅僅是“破瓜初”,卻已經要孤獨北上敵國,為人階下囚,受人凌辱。此情此景,多麼希望有人能像曹孟德千金贖蔡文姬那樣搭救自己啊!
詩中沒有過多的對天下大局、國家大事的議論,僅僅從自己的遭遇出發,寫內心的孤獨、無助、痛苦、恐懼。她的遭遇得到了衆人的同情,明末張煌言《和秦淮難女宋蕙湘旅壁韻》:“獵火橫江鐵騎催,六朝鎖鑰一時開。玉顏空作琵琶怨,誰教明妃出塞來!”曾經盤踞台灣的鄭經《讀張公煌言滿洲宮詞,足徵其雜揉之實。李御史來東都,又道數事,乃續之》之第四首有句“嚴詔忽頒俾骨醉,鐵牌前跪猶鞭撾”,作者自註:“偽豫王寇江南,掠得二婦,一黃姓,自留為妻;一宋蕙湘,獻九王。王嬖之,后聞大怒,將宋婦截去手足眼耳鼻舌,置甕中,陳筵前縱觀,遂命偽相豎立‘漢族婦女不得入宮’鐵牌于宮門,呼九王跪牌前,大肆鞭撾。王誓不再私婦女,始已。然已血肉狼藉,痛苦不堪矣。”這是關於宋蕙湘結局的最為真實的記載了,令人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