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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积三散文 |
走进海明威的书房
当我将那夹着满满牛肉碎的“邋遢乔”三明治送往舌尖,哎哟,一股奇香刹那在口腔里爆浆,那是葛缕子、美乃滋挟裹着芥末、酸黄瓜和瑞士奶酪等蔓延开来的香气,够香、够酸、够辣,顿时让你神清气爽。显然,这果腹的美味还是提神的妙品。那用古朗姆酒调制而成的“老爷子酒”更是不可小觑,尽管里面加有青檬和冰块,浅浅地呷上一口,有解渴祛暑之效,可当你不以为然地吞下一杯,你的头就会渐渐地变大了。当然“老海”绝不如愚下这般不堪酒量,据说他可以连掫数杯,方入佳境;那“邋遢乔”三明治两三枚下肚仍欲罢不能。
“老海”是幸运的。在这儿,他遇见了《丧钟为何而鸣》中罗伯特·乔丹那种面对战乱,思索时事,拷问人生,最终勇敢地投身于反法西斯行列,配得上“英雄”二字的读书人;也遇见了如玛丽亚那样命途多舛,惨遭法西斯分子蹂躏,在正义的真爱中获得新生,却又失去爱情的烽火佳人;同时,也遇见了像比拉尔那种既向往着情爱,亦为正义不惧死亡,却相信宿命的“女巫式”西班牙女郎……
都说《老人与海》缘起于享寿百秩又八的渔神格雷戈里奥·弗恩特斯。皆因他系“老海”的救命恩人,其传奇经历令人动容。其实,在“邋遢乔”,“老海”遇见不止一位如鱼神那样与惊涛骇浪搏斗一生的渔王,他们早为尔后《老人与海》的主人公桑迪亚葛形象,涂上了灵魂底色。
特别应提到的是,在“邋遢乔”,“老海”结识了风浪一生的斯坦利·德克斯特船长,其亲历的魔幻般海上岁月,是最初激起“老海”描摹大海创作欲望之人。他将一只墨云盖雪的“六趾猫”,作为见面礼送给了“老海”。据说,这只在狂风恶浪中诞生的奇猫乃逢凶化吉之祥瑞精灵,“老海”甚为珍爱,成为镇宅之宝,并让其繁衍开来。他与“六趾猫” 耳鬓厮磨,同床共枕,日夜相伴,那讴歌大海,为大海传神之念终日萦绕在心头,成为他的宿命。在“六趾猫”子孙的陪伴下,终于实现了夙愿。
“邋遢乔”这爿无字的“大书房”风云际会,一阕阕人间传奇,一蓬蓬红尘烟火;战争的苦难,和平的呐喊;人性的欲望,正义的呼唤;草根的悲欢离合,富豪的恩怨情仇……都涌进了“老海”的心庭,冁变为他作品中的血肉和筋骨。毋庸讳言,正如没有战争的经历,就没有“老海”的烽火篇什一样,“邋塌乔”这爿“大书房”,与其笔下鲜活蹦跳的人物、土香浓重的烟火气紧密相连,不能分割,不可或缺。没有“邋遢乔”,也许就会让“老海”失去许多激情和灵感,令读者无缘看到他的一些经典之作。
多情的上苍,在“大书房” 还为“老海”安排了一场艳遇。让年龄年轻“老海”近十岁、红唇碧眼的玛莎·盖尔霍恩成为他的第三任新娘。新娘是位了得的才女,不仅有闭月羞花之貌,且有生花妙笔,写得一手漂亮文章。这位优秀的战地记者和作家,曾受到罗斯福总统夫人的赏识。就在他们洞房花烛夜不久,“老海”偕新娘取道香港来到抗战时期的中国,撰写中国军民抗击日寇法西斯的新闻。
在中国,他们历时六十余天,辗转于韶关、桂林、成都、重庆等地,考察战区和军营,采访民众、官兵和学生;同时,会见了国共两党人士。当中国共产党驻重庆领袖周恩来出现在他们面前,便被那非凡的风度所折服。周恩来彷佛胸中自有雄兵百万,是如此地充满惊人的自信,说道:“我要告诉二位,也请你们转告全体美国人民和世界上一切爱好和平的国家与人民:我们中国共产党人将坚定不移地高高举起抗日旗帜,并相信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老海”伉俪亲眼目睹,亲耳聆听到危难中国的领袖和军民誓死抗日的决心,受到震撼。于是,他们为正义发声,为中国发声,利用国际传媒发表多篇文章,真实地报道了我国的抗日战争,其言凿凿:“日本绝不可能征服中国;中国拥有丰富的人力和物力;中国人勇敢、富有牺牲精神,他们对日本发动反攻,必将取得最后胜利。”
当我走进白头街907号“老海”故居的书房,只见那台曾感受“老海”指温的“皇家”牌打字机静静地卧在桌子上。“老海”就是用它敲出了《中国加紧修建机场》《中国空军亟需加强》《美国对中国的援助》《苏日签订条约》《日本在中国的地位》等文章,报道了东方的战局和中国人民的抗战景象,并向全世界宣布:“远东第二件确凿可靠之事,便是日本永远征服不了中国!” “老海”是骁勇的战士,它便是冲锋陷阵的金戈,功不可没。望着这台见证中美两国人民友谊的文物,让人感慨系之。
故居的解说员充满敬佩之情说道:“老海”不贪懒觉,早起的鸟儿一叫,就从床上爬起来,急不可耐地奔进书房,用打字机敲他的东西,敲敲停停,停停敲敲,每天都要敲上六七个小时,《乞力马扎罗的雪》《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丧钟为谁而鸣》《午后之死》《获而一无所获》《非洲的青山》和《告发》等多部作品,都是用这台“皇家”打字机敲打出来的。
她指着小几旁的躺椅告诉我,“老海”是位“超人”,永不知疲倦。有时,离开打字机仰卧在躺椅上,也并非休息。瞧他双目微阖,嘴里咬着帕塔加斯雪茄,发出“嘶嘶”的声响,一朵一朵地吐着烟云……看似飘飘欲仙,其实,他在喷云吐雾中,苦苦地斟酌着文章,构思着小说中的人物……
刹那,我彷佛嗅到了帕塔加斯雪茄那特有的带着木香和可可的味道。恍惚间,环顾四围,却不见“老海”的影子。他去哪儿了呢?难道又去了那硝烟弥漫的战场,还是非洲捕猎的莽原,抑或在风浪中与蓝鳍金枪鱼斗法吗?
也许,他身在“邋遢乔”“大书房”吧,那里是其魂牵梦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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