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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了海明威，迷上一片海

因了一个人，恋上一座岛；

因了一个人，迷上一片海。

此话不谬。

若不是因为仰慕大文豪海明威的名气，远离美国大陆的基韦斯特岂能有如此热络的景象。瞧，一年四季，香客接云天，游轮竞往来，全世界的游人趋之若鹜。当然，美国本土的人，大多还是喜欢自驾，取道迈阿密，沿着碧波中的一号公路，跃过42架海桥，直抵它的尽头来访这爿珊瑚小城。乘汽车，走海路，尽可享受云海变幻，浪艳波娇的奇景，一睹32座小岛组成的海中驿站，领略那鱼跃翠海，鸟翔碧空的童话般仙境，实乃人生一醉。

我有跨海遨游的体味，美不胜收，至今还萦绕在梦里。这一次，是搭乘前往墨西哥的游轮过境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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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主在"胜利之吻"雕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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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韦斯特地标“胜利之吻”雕塑

出了码头，就让人眼前一亮，两年前矗立在街头的地标建筑，那高高的，十分惹眼的双人舞雕塑，已无影无踪，代之以神采飞扬的“胜利之吻”，周遭的“裸舞”等雕塑，亦焕然一新。基韦斯特小城真是善解人意，她不似一 些地方，僵守田园，而是不断地改变着街景建筑，叫你惊叹不已。

不曾改变的，是那些有着海明威故事的建筑，它们跳荡着岁月深处的脉动，依然沐浴着大西洋的的爽风和墨西哥湾的灿灿红阳。站在白头街，远远地便可望见那有近两百年历史的基韦斯特灯塔，掩映着凤凰木和老榕树，矗立在苍穹下。走到近前，椰风拂耳，依稀传来当年海明威与看塔人促膝攀谈的朗朗笑声；哂笑他深夜醉酒，凭借灯塔之光摸到家门的轶闻；嘻笑他在“邋遢乔”酒吧邂逅斯坦利·德克斯特船长，获赠六趾猫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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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韦斯特灯塔

百年老店“邋遢乔”酒吧，就在灯塔的临街。不张扬的门脸和火爆的厅堂，古风犹存。品尝海明威最钟爱的“邋遢乔”酸香汉堡，喝一杯苦中带辣的“老爷子酒”，已成人们爱屋及乌的时尚雅好。海明威的照片、他荣膺的诺贝尔文学奖牌仿品、捕获的蓝鳍金枪鱼模型，布满酒吧的各个角落，老海的气息就在人们中间。

酒吧，之于海明威的一生和文学生涯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是他了解世态人情，观察各色人等，结交五行八作朋友，构成笔下人物血肉不可或缺的场所。在“邋遢乔”酒吧，老海有过一场刻骨铭心的艳遇。他撷取了美丽而富才情的战地记者玛莎·盖尔霍恩的芳心，使其做了他的第三任新娘。1941年，伉俪二人远赴重庆，报道我国的抗日战争，写下一段中美友谊的佳话。

灯塔对面，那幢石木结构的两层白色小楼，便是海明威的故居。繁花似锦，庭院深深。这是老海与他的第二任新娘宝琳·费孚共筑的爱巢。老海61岁时，去了天堂，在此，他度过生命中六分之一的重要时光，其力作《乞力马扎罗的雪》、《丧钟为谁而鸣》、《午后之死》、《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获而一无所获》、《非洲的青山》和《告发》等，都问世于在这座故居。老海有晨起操笔的习惯，且爱站着敲字，一敲，便是连续五六个小时。所以，当人们走进他的书房，怎能不向那台曾感受过老海手温的打字机，投去亲切而崇敬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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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之城龙达

老海以写硬汉闻名天下，而他自己就是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的骁勇战士。反对法西斯，追求真相，揭其罪恶。为此，流过血，负过伤，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住在基韦斯特时，他于1937年奔赴欧洲前线，报道西班牙内战，揭露法西斯的丑恶面目。其间，他来到建于悬崖之上的传奇小城龙达。这个西班牙斗牛的发祥地，激发了他无限的灵感。他与著名的斗牛明星安东尼奥·奥德涅斯结为亲密的朋友。在古老的斗牛场里，他呷着咖啡，流连忘返，其灵魂深处的斗牛渴望得到充分的张扬。于是，诞生了他的名篇《午后之死》，此乃对“死亡芭蕾”的讴歌，系生当勇者，不畏死亡的礼赞。在《没有被斗败的人》和《危险的夏天》等篇什里，也都有缠缠绵绵的斗牛笔墨。

 龙达，对于老海的创作思想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倘若没有龙达之旅，也许就没有老海作品中与死神共舞的硬汉精神，也许就没有后来的《老人与海》，其实，他的主人公桑迪亚哥也是一位斗牛士，只不过那斗牛场是风诡浪谲的大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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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牛图

就在老海去西班牙期间，深爱着他的玛莎·盖尔霍恩，用一笔不菲的积蓄，在故居庭院，修造了一座豪华的游泳池，期冀以安逸拴住夫君哪颗不安分的心。然而，弄巧成拙，这不仅没有赢得老海的欢心，相反受到嘲讽，引起他的反感。最后，老海这个倔强的、骨子里的斗牛士，绝尘而去。

他逃到了距离基韦斯特90英里的古巴，一住便是二十个春秋，在哪儿完成了他的扛鼎之作《老人与海》。然而，玛莎·盖尔霍恩并没有离开这座故居，她依然还睡在与老海共枕过的大床上。那床头的靠板，原是一扇西班牙古老修道院的门板。有人玩笑，说这块门板给玛莎·盖尔霍恩的婚姻带来了厄运，让她的晚年，走进修道院般的日子。玛莎却不以为然，他依旧恋着老海，精心饲养老海留下的数十只六趾猫咪，直到1951年离开人世。

玛莎去世后，老海带着他的第四任新娘玛丽·威尔逊多次回到基韦斯特老宅，并在这里过夜。是恋着“邋遢乔”美味，还是“老爷子酒”的醇香；是不舍六趾猫的子子孙孙，还是想多看一眼满街觅食的野生基韦斯特鸡；抑或惦着故园里的那些书籍，还是毕加索赠与他的猫咪画盘；是回味一起去乞力马扎罗狩猎的老友，还是念着故居泳池那一泓碧水？

答案只有天堂里的老海知道。

这是他留给世人的不解之谜。

                2017，9，22于查尔斯顿

文载2017年10月27日  《天津日报》“满庭芳”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