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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洪深
一九八四年年底,洪深诞辰九十周年时,阳翰笙老写了一首悼亡诗,诗云:
快语惊人口常开,壮志豪情岂浅哉;
怒斥罗克传四海,辱华影片敢重来!
洪深,字浅哉。江苏常州人,生于一八九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一九五五年八月二十九日,因癌症逝世于北京。他是戏剧家更是电影家,是我国话剧的奠基人,也是我国电影拓荒的先驱。阳翰笙老在诗中所言“怒斥罗克”事,是指一九三〇年三月,上海大光明电影院放映美国拍摄的、由罗克主演的辱华影片《不怕死》,洪深看后,愤怒至极,便与田汉商量,决定予以抵制。于是他带领孔武有力的演员金焰、音乐家张曙和记者廖沫沙前往影院。当银幕上出现侮辱华人的镜头时,洪深便从座位上站起,高声讲演,终于激起观众的爱国热情和民族义愤,影院里随之响起“打倒辱华影片”的口号,人们纷纷要求退票,场内顿时大乱。影院的洋经理出来干涉,竟然动手扭打洪深,遭到金焰、张曙、廖沫沙的教训。因此事,洪深惹了官司,但在舆论的压力下,美国派拉蒙影片公司不得不收回《不怕死》一片,不再放映,并公布了罗克的道歉信,这便是轰动一时的“洪深大闹大光明事件”。
洪深是喝过洋墨水的留学生,一九一六年由清华大学公费派往美国留学。一九二二年春,学成后由哈佛大学回到上海。最初,他受聘于中国影片制造股份有限公司,在为公司撰写的“征求影戏剧本启事”时,他一抒胸臆,写道:“影戏为传播文明之利器”,“能使教育普及提高国民程度”。凡应征剧本,必须“以普及教育表示国风”为主旨,若有“诲淫”“诲盗”,“专演人类劣性”,“曝国风之短”者,概不取用,云云。这其实是他的电影宣言。随后,他又在《东方杂志》上,发表了剧本《申屠氏》,这是我国第一个完整的、具有文学性的电影文学剧本,其大体格式,一直沿用到今天。洪深可谓电影文学的开山人。先前,电影公司拍戏,和文明戏一样,只有简单的幕表,靠的是一个大致的想法,根本没有文本。电影文学剧本的出现,不仅为电影的拍摄提供了更为缜密、更为详尽的文本,同时,也使电影剧本进入了文学的殿堂。
一九二五年,洪深进入明星公司,这是他真正电影实践的开始。他自编、自导了《冯大少爷》、《早生贵子》、《爱情与黄金》、《少奶奶的扇子》等影片,并在《爱情与黄金》中出演主角。在实践中,他深切体味到无声影片的若干弊端。于是,渴望有声时代的到来,他为此奔走呼号,并身体力行。先是于一九二八年底,翻译了爱森斯坦和普多夫金等人的《关于有声电影的宣言》,为变革鸣锣开道;其后,又创作了我国第一部蜡盘配音影片《歌女红牡丹》;继之,于一九三一年六月,亲赴美国为明星公司购得制作有声片的器材设备,请来技术人员,拍摄了由他编剧的片上发音影片《旧时京华》。一九三二年一月底,该片于上海卡尔登大戏院首映,盛况空前。显而易见地,洪深是当之无愧的我国有声电影的先驱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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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深
洪深不仅是电影的实践者,也是电影的批评者。他笔锋犀利,切中时弊,毫不留情。他曾不顾自己是明星公司编剧委员会成员的身分,在当时《晨报》的《每日电影》副刊上发表文章,批评明星公司出品的《啼笑姻缘》。他撰写的那篇题为《一九三三年的中国电影》的文章,总结了左翼电影的成就,是我国电影史上的珍贵文献。
抗日战争爆发前,是洪深电影创作的鼎盛时期,他创作了《压迫》、《香草美人》、《女儿经》、《劫后桃花》、《时势造英雄》、《新旧上海》、《女奴》、《梦里乾坤》、《社会之花》、《镀金的城》、《四千金》、《自君归来》等十三个电影剧本,并导演了阳翰笙编剧、王莹主演的《铁板红泪录》。那段时间,除了明星,新华、联华、艺华等制片公司都在拍摄洪深的戏,他成为上海滩上炙手可热的电影人。
抗战爆发后,洪深投入如火如荼的抗日救亡活动,直到日寇投降后,才回到上海,一面主编《大公报》的《戏剧与电影》,一面重又开始电影创作,写出了《鸡鸣早看天》、《弱者,你的名字是女人》和《几番风雨》等剧本,并亲自导演了《弱者,你的名字是女人》一片。
洪深一生写了三十多个电影剧本,导演了九部电影;留下了数量颇丰的电影文章;还有《电影术语辞典》、《电影戏剧表演术》、《电影戏剧的编剧方法》、《戏的念词与诗的朗诵》等专著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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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深
他对中国电影的卓越贡献,彪炳于史册;他的高风亮节,也铭记在人们的心头。曾与他合作《几番风雨》,并与他有颇多交往的著名作家、资深影人赵清阁告诉我,洪深平时仁义厚道,到了拍摄场,却十分地严苛。王莹、蓝马、贺璐等不少演员,都受到过他的“训”,挨过他的“责骂”,王莹委屈地哭过;蓝马受不了,与之大吵;贺璐被责骂得要“掼纱帽”。但到了最后,谁也不恨他,反而更加敬重他,佩服他,感激他。因为,大家终于体味到,洪深的严厉调教,才使他们的演技有了长进,为他们的成功,打下了基础。正是在洪深的严格要求和谆谆教诲下,培养出许多优秀的电影人材。
赵清阁女士曾为我讲述过发生在洪深家里的一桩悲剧。
一九四〇年,洪深辗转来到抗战时的重庆,尽管任职于郭沫若主持的政治部三厅和文化工作委员会,并在北碚黄桷桠的复旦大学兼课,但因子女多,又要为一个肺结核晚期的女儿治病,生活相当窘迫。此时,他更觉国运艰厄,悲观绝望,竟举家自杀。幸而抢救得及时,没能酿成惨剧。
当时,政治部部长陈诚送来一笔钱,他予以退还,拒不收纳,表现出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铮铮硬骨。那年春节,赵清阁知道他年关难过,便利用自己任《弹花》文艺丛书主编的方便,说通华中图书公司老板,提前为洪深支付五百元稿费,才为他解了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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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深(前排左一)和夫人常青真(前排左二)与国立戏剧专科学校学生合影。
摄于1924年秋于四川江安。
洪深感激在怀,晓得赵清阁数虎,又喜小摆设,便送给她一只小铜虎,聊表心意。他说:“人要有点虎骨,等到有一天我死了,看见小铜虎就会想起我们的患难之交。”
后来,这只小铜虎一直摆在赵清阁的案头。
如今,洪深和赵清阁都已乘鹤仙逝,而那只小铜虎,依旧虎虎有生气,好似在向人们讲述着中国电影的先驱者洪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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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福州路1号洪深故居
题前照片:青岛文化名人雕塑园之洪深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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