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洮州边墙
(2019-06-18 21:3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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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大明遗迹 |
洮州边墙
李璘
在今甘南藏族自治州的临潭、卓尼两县境内,有一条修筑于明朝中期的边墙,因其构筑于当时的洮州辖地,史称“洮州边墙”。对于这条边墙,原《洮州厅志》、《岷州志》及新编《临潭县志》、《卓尼县志》、《甘南州志》均有记载,1703年的《岷州志》所载,除比较准确地记述了这条边墙的走向之外,还涉及沿线关隘及大体里程,谨录如下:
洮州边墙号称300里,《岷州志》载为250里,《临潭县志》载130公里,即260里,当是实测。笔者实地考察了达加至俄藏约30公里区段内的城垣及相关遗址,基本上搞清了这条边墙的形制特点。在这30公里的边墙线上,其构筑为墙体结合壕沟的形式。凡平地及峰间平岭处,皆筑有墙体,延伸至陡坡处,便斩山为壕,与墙体连接。遇山障、断崖诸险绝地,既不筑墙,也不开壕,利用地形采取自然防护。沿线制高点,大都筑有烽墩,前后呼应,布局合理。整个边墙依坡沿山,蜿蜒起伏,蔚为壮观。在各大隘口,开设通道,被称为“闇门”。闇门内,大都筑有驻军堡城。
兹就考察区段内的边墙状况按走向分别记述。
达加段:南接峪古崖,北连甘卜塔,依山脊随形而筑,跨越三峰二岭,于平岭筑墙体,山峰坡面开壕沟,三峰间墙体长度约1000米,底宽5.7~7.2米,最大残高7米,夯层8~20厘米不等,以10厘米及18厘米居多。中段走向偏东10°,南北峰顶各筑烽墩一个。
甘卜塔段:南接达加,北连关洛,走向偏东30°。自谷间向南北两面山坡延伸,省道徐(礼县徐家店)合(甘南州合作市)公路穿城而过,谷间平地有墙体350米,向南坡延伸100米,向北坡延伸120米,各与坡面壕沟相接。残高7米,底宽5.1米,顶宽2.8米,夯层厚8~18厘米,南北山头各筑烽墩。
关洛段:南接甘卜塔,东连俄藏,走向偏东75°,大体呈东西向。谷间墙体138米,缺损42米,最大残高7.2米,底宽7米,夯层12~22厘米,以18厘米居多。边墙内侧58米处有一堡城,略呈四方形,东西墙体各77米,南北墙体各72米,最大残高5米,南墙正中开设堡门,门墩间距3.3米,进深5米,夯层与边墙一致。
俄藏段:西接关洛,北连土桥,呈东西走向,过东侧山岩后,折而向北。河谷地段墙体总长550米,与东西两侧山岩相接,其中河道处有50米空缺,为过水通道及溪流冲毁者,山脚人行道处毁损20米。现存墙体基本完好,高达8米,是为原本高度。边墙内侧,有堡城三个,堡一居中,与边墙相距150米,堡二位于堡一西南50米处,堡三位于堡一东南约400米处,筑于山脚台地,堡内筑一烽墩。三堡呈三角摆布,如有战情,可相互策应。堡门一律开于南墙正中,即与边墙闇门反向开设,非常情况下,便于防卫运作。堡一北侧有宽达9.2米的护城壕。堡三高出河谷地20余米,可望边墙以外较远地段,堡内烽墩可随时示警。从以上构筑可知,俄藏闇门是洮州边墙线上的重要隘口。
俄藏闇内,堡城留存完整,以处于中心靠前位置的堡一为例,大体呈四方形,与边墙取平形方位,最大高度8米,与边墙等高。东西两垣各长98米,南北两垣各为96米,面积9.4千平方米,南墙正中设堡门,门墩间距3.45米,墙体夯层10~22厘米,与边墙同,可见边墙与堡城为同时筑成。
在洮河中上游今岷县至临潭、卓尼地界内,遗存有上起战国下至明清的历代城址,就其构筑来看,明以前城址夯层整齐,层高多在15厘米以内,同一遗址的夯层只有小幅差异,多在2厘米左右。惟明代城址的夯层呈现非整齐状态,凡边墙、卫城、堡城乃至烽墩,同一构筑体的夯层差异多在10厘米上下,薄层厚度在8~10厘米,厚层多在18~22厘米,个别遗址厚层有达24~26厘米者。这种非整齐、大差度特点,正好成为这一地区明代黄土板筑体的断代参证。在笔者考察的诸多明代城堡及烽墩遗址中,极少例外。
时代更迭,岁月悠悠,历经寒暑的洮州边墙沉寂于荒烟丛岭之中,已显残缺的墙体,无处不留有久远时光的印记。回望已经逝去的500年,我们反而能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这条边墙见证历史的意义和作用。
洮州边墙首先是一条军事防御线。
防御需要是修筑边墙的初衷,历代长城(含边墙)的修筑,一开始都是出于军事防御的考虑,洮州边墙修筑于“西控番戎,东蔽惶陇”的重要战略位置,明清两代皆有驻军守卫,从而保障了西陲边地的稳固。长期以来,这条边墙起到了维护洮岷崛河湟地带安全的作用,保证了两代王朝在这一地区的政治稳定和经济发展。
同时,洮州边墙又是一条经济交流线。
边墙的存在,不仅没有隔断民族区域与内地的经济往来,反而促进了贸易的发展和边地的繁荣。在考察过程中,笔者注意到自边墙修建以来,这一地区经济重心的转移及由此而导致政治中心转移的事实。对此,还应从明初洮州卫城的修筑和洮州卫的设置说起。
洪武十二年(1379),明廷设置洮州卫,筑卫城于东陇山脚。自此,卫城所在地长期为行政治所,从明代的洮州卫、清代的洮州厅一直到中华民国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初期的临潭县。但卫城所在地西距洮州边墙将近百里,处于内外商流的不利位置,而距边墙不足10公里的旧城堡却因优越的边贸位置而日趋昌盛,逐渐成为茶马互市和边贸集散的重心,成为万贾云集的西部商埠。在500年的历史进程中,不仅经济发展超过了行政治所,而且人口密度也远在行政治所之上。旧城堡的兴起及行政治所的衰落,全然因地缘所致,充分展现了洮州边墙在地域经济发展中的历史作用。经济重心的转移,势必引起政治文化中心的相应倾斜。1953年,临潭县治遂被迁往旧城堡,原驻地被降格为新城乡。时至今日,在临潭县城关镇即原旧城堡1.44平方公里内,人口达19 483人,而新城乡82.91平方公里内,人口只有10 983人(据1997年《临潭县志》)。一兴一废,全在于一盛一衰,究其历史原因,洮州边墙的修筑便是重要因素。
另外,临潭县治的西迁,还带来一个意外收获。原治所新城乡因人口与经济发展的长期滞后,使洮州卫城幸免于毁,至今完好无损。明初卫城能完整留存于今的,全国罕见,在甘肃省则属惟一。在新城乡人口密度增大,经济提速初见端倪的当今,地方人士对卫城的文化价值已有了足够的认识,而今,洮州卫城已被确定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对洮州卫城笔者另有专文陈述)。
第三,洮州边墙又是一条经济区域分界线。
边墙出现以前,这片地段属荒僻的无人区,为古代游牧地。边墙筑成后,逐渐有人定居,随着时间的推进,沿边墙线出现了不少村落,特别是关隘通道处,都成为重要定居点,人居密度渐大。沿边墙的河谷、川台及坡地被广泛开垦,从而成为民居连片的农业区,而边墙以外,长期保持游牧区的特征。500多年来,这种历史走向逐渐成为定势。今天,当我们实地考察时,在边墙沿线所看到的是满目农田,麦麻豆薯遍郊野,村庄相望,远近错落,边墙屏其间,如红线穿珠,鸡鸣犬吠,烟气氤氲,全然一派农家景象。墙以外,则为广袤草场,稀疏的牧帐,如云的羊群,也每见纵马扬鞭的牧民。这条边墙,至今仍是农业区域与牧业区域的分界线。
第四,洮州边墙还是一条民族关系交融线。
边墙各闇门,自明代以来就是民族经济交流的通道。边墙的存在,不仅使民族经济的互补优势得到有效发挥,而且促进了民族融合的历史进程。经济交流加强了生活联系,汉藏民族的通婚嫁娶世代不绝。走向边墙沿线的村落,立即会感受到汉藏文化的包容。汉族村落,藏式民居,入户访问汉族家庭,祖辈都有藏族成员;藏族村户,服饰礼俗无不渗透着汉族传统。在边墙线上,不仅能感觉到藏族的汉化,同样也能感觉到汉族的藏化。
回族是一个善于经商的民族。远自明代,回族商人便活跃于洮州边墙线上,他们深入牧区,带去内地的茶叶、丝绸及各种工艺品,又将牧区的马匹和各种畜产品运销内地。其中,不少人选择边墙码头旧城堡为基地,开设商号,兴建清真寺,规模渐大,人口日增,全面涉足农工商等多种领域,与汉、藏民族共同发展,从而使临潭县城成为西北地区穆斯林文化的重要名胜地。边墙不仅没有造成民族之间的隔绝与对立,反而成为连接民族关系的纽带,促成了这一地区以汉、回、藏共为主体的格局。
“着意种花花不活,无心栽柳柳成阴”,当初修筑边墙是以单纯的军事防御为目的的,边墙筑成之后,却产生了综合性的社会效应,举一反三,从洮州边墙可推及历代长城。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统一国家,中华民族又是多民族的统一体,在中华民族的发展史上,包括洮州边墙在内的历代长城,都曾发挥过不可低估的历史作用。
作者单位:岷县人民政府
文章来源:《丝绸之路》2004年S1期,第26—2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