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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是一种乡愁,侯孝贤说。这句话改变了我对电影的整个看法。就像小说里遭遇昆德拉,电影里,我遭遇了侯孝贤。
《童年往事》里阿孝咕的点点滴滴,《冬冬的假期》里夏日简单的虫鸣,《恋恋风尘》中梦一般凝固的时光,甚至是《悲情城市》里淡到浓不开的伤,都说着一句话:我是侯孝贤。换一种时空,换一种眼光,原来经历的一切,不仅当时是岁月,多年以后,仍然是自己的日子,不管多少不愿,多少留恋,都是真真切切的日子。它们从来不曾离开自己,是走到哪里也走不出的乡愁。这样的乡愁,使我明白,自己,就是这样不断连接起来的日子。所有的玩耍,所有的不听话,所有的小秘密,所有的赌气,所有的害怕,所有的好奇历险,都是无法抹去的日子,它们和外婆家的老井、破旧的火车轨、夏天夜里的萤火虫,和儿时的玩伴,一起留在童年的那片海。多年以后终于明白,我就是这个人,这个人就是我,连着所有喜欢的不喜欢的,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所有可笑的可叹的,所有庆幸的遗憾的,都是我。
我们都在寻找的这个世界,在童年就已经大到了无限,不断的成长,只是在不断的缩小这个世界的愿景,不管寻的到寻不到那个梦,这种寻找,原来就是我们自己。这份坦诚,是对自己最普通最真实的交待,是对生命最简单最深刻的感悟。在悠长的历史长河里,在浩瀚无垠的世界某个点,我们注定是孤单而害怕的个体,候孝贤这样坦荡的把完整的自己交了出来,如此开阔,如此大气,让我有泪,也有愧。
生活,原本是说不清的,原本是没有道理的。既无法预料,也无法从某个地方切断。将自己的生活计划,其实是很荒谬的,那意味着你将永远处于这样的生活状态。在侯孝贤的电影里,生活是承接,像诗一样的自然,不管是传统的也好,新潮的也好,没有过多的思考,也没有过多的理性,甚至就没有要求理解。有时莫名的一段惆怅,有时就简单的一句感伤。生活,包括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生命,包括了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的曲折,也包括了没有来得及体悟的爱。这才是我们的真实世界。东方的精神里,爱总是在深处才能发觉,是一种直觉,古老的直觉。侯孝贤这种看似无意的关切,让我想到对中国千年沉淀的文化关切,几乎每部电影里都有一个老人,说着反复的话,这样的反复,传达出一种韵律,就是我们自己,我们的东方。
电影,是侵略性的,不但强迫你进入一种营造的环境,还强迫你接受其中的爱恨情仇,仿佛那就是你自己的情感。在侯孝贤的电影里,没有任何强迫,一切都是那样自然的流淌,即使有生离死别,大喜大悲,也都融化在一种宽柔的理解与关怀里。这样的关怀,就像是一股乡愁,在乡愁中,有的只是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