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菊花黄
——青州从事
每逢菊花盛开的时节,都会勾起我心中一段美丽的往事。
一九七五年,我在大巴山的罗文公社六大队插队落户。八月下旬,接到大队侯书记通知,要我在大队小学开学后去学校代课。
开学那天,天刚麻麻亮,侯书记就来到了我们“青年点”。他是专门来接我去学校的。匆匆吃过早饭,我们沿着陡峭的曲曲弯弯的羊肠山道开始下山,向着有五里路远的大队小学走去。那天清晨,一路上的风景格外迷人;那天清晨,郁郁葱葱的松林飘洒的清香分外醉人。
我们大队的学校坐落在山沟里的坝上。两栋陈旧还不算很破烂的平房白墙青瓦,呈丁字型分布;两排房子构成的转角处空地,是一个能扬起土尘的小操场;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在那操场边,我居然看到了几丛菊花——黄灿灿的颜色,傲然地摇曳在爽爽的山风里,是那样的娇艳迷人,它散发出阵阵浓香,直沁入心扉。这是我下乡一年多来,第一次发现这大山中的秋天里,也有浪漫的菊花开。
刚跨进校长办公室,侯书记就扯开大嗓门,把我介绍给了校长。校长很清瘦,个子不高,约莫五十来岁,一张灿烂的笑脸迎着我,“欢迎!欢迎!我们大家早就知道你蒋知青,侯书记是见人就夸你哟!”
“你就先教一到二年级的语文吧!”校长似乎是很把握地给我安排了任务。
那时我还不到二十岁,从没上过讲台,不免有些紧张。我转头望了望侯书记,只见侯书记的头向我点得像鸡啄米:“行!行!你蒋知青肯定是没得问题得!”
面对如此的阵仗,我不自主的说:“先试一下,先试一下吧!”嘴里说着,心里却有些茫然。
当天的第一堂课,是校长把我带进了教室。校长把我介绍给同学们后,教室里二十来名学生忽地站了起来,齐刷刷地向我鞠了一躬,然后震天价响的呼出了一句:“老——师——好!”
“同学们好!”我赶紧回答着,只觉得心跳在猛烈地加速,脸儿在急急地发烫。
上课前,校长告诉过我,这是一、二年级合编在一个教室上课的班;学生的年龄从七八岁到十三、四岁不等;上课的时候要分开讲,安排好一年级的课堂作业或思考题后,就可以给二年级的同学讲课了。
校长离开教室后,我静静地扫视了一遍我的学生们,脏兮兮的着装和蓬头垢面是共同的特色,但个个都把手背在身后,腰杆坐得直,胸膛挺得高,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好奇,他们直直地看着我,是一双双期盼的眼神。
也许是由于我来自大城市的缘故,第一堂课下来,同学们一窝蜂似地把我围在中间,问这问那地说个不停。交谈间,我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紧张与惶惑,真觉得这些大山深处的孩子们是那么的纯朴,纯朴得非常可爱。
第二天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发现办公室(其实校长和老师的办公室在一个房间里。全校六个年级共分三个班。校长教五六年级班,还有一个老师教三四年级班.)的角落里有一架破旧的脚踏风琴,我打开它按下琴键,竟然还能发出音响。我顺手拉来一把椅子坐下,接着就拙笨地弹起了一首如今称之为红歌的《我爱北京天安门》。越弹越有劲,越弹越像一曲音乐。不经意间的一回头,我看见门外站了好多的学生,他们在惊喜地听我弹风琴。
我问大家:“喜欢唱歌吗?”
“喜欢!”完全是异口同声,尤其那些女同学,回答的声音至少比那些男同学要高出好多分贝!
尽管我的弹琴水平低级,因为我识简谱,同学们对唱歌情趣盎然,我就建议校长开音乐课,校长欣然应允。就这样,大山深处的学校里时不时地飞出了歌声,那歌声虽然不怎么悦耳,却充满着愉快和欢乐。在我心里,那是我今生感受到的最美丽、也最悠扬的歌.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一九七六年的春节后,我参军离开了大巴山。
一晃就是三十多年,又到了菊花开的季节。许多年来,每当看见那盛开的黄色的菊花,我就会想起在大巴山上的那些岁月,就会怀念那所小学,怀念那些在教室里乖乖地背着小手,瞪着眼睛,很认真地听我讲课的同学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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