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悉老龚在老家探亲，老尤特意打电话约他到“水天堂”喝下午茶。当年老龚干宣传科长，领导想调整他当局办主任，可他死活不愿干“那伺候人的差事”，却给资历不算很深的老尤创造了个升半级的机遇，而且背后在文字上支撑他。老尤记得这份情谊。

 还有谁参加？老尤告知，两个老班长。他们愿意来吗？老尤说，都是退了休的人，谁再摆谱那就二百五了，即便当年工作中有不快，相逢一笑泯恩仇的雅量还是应该有的吧。

不愧为局办“老油”，提前安排得井井有条。一壶大红袍，瓜籽点心什么的都准备好了。老龚是主客，也没失约，到点到人，两个当年玩文字的烟鬼子便先抽起香烟来。

不一会，满头白发的老砀，拎着两瓶酒走进茶座。这干嘛？老砀说，小龚常年在上海，难得回来一趟，喝杯茶就跑路不近人情，晚上总该搞点小酒吧。哦，老书记还准备请我们吃大餐？老尤老龚喜笑颜开。老砀笑道，出大钱轮不到我，不是还有土豪嘛，我那时当书记，也就逢年过节有人送点老酒而已。呃，懂了，你这是把家中尚存礼酒与我们分赃啊，嘿嘿，好！

咦，郑老板咋还不来呢？老龚纳闷。老尤小声说，他不同于我们，当家期间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后来搞企业改制职工下岗，有意见的人一大拨，至今仍有人摸上门折腾他呢，所以他平时窝家里，出门也得“看气候”。老书记说，是啊，我退得早，后来老郑由局长摇身一变当集团公司董事长、改制后的“民企”大股东，从此饱受非议，活得未必比我们这些人快活啊。

老郑来了，明显衰老了许多，全然没了当年局长的风采。“局座老了，反腐败，有心思？”老龚说话还是那么尖刻。老郑不生气，说，六年前办退休，我把不该享有的“股份”利益全部上缴组织了，没包袱。咋没听说啊？众人惊诧。“这种事总不能在大街上喊吧。”老郑笑道。

老郑接着说，小龚啊，你不知道的事多呢，今天我不妨犯点自由主义。你宣传工作干得非常出色，市里同行没人比得过，没上位可惜了。我是推荐过你的，可你在节骨眼上写那篇批评报道登在省报头版上，把市里领导批得灰头土脸，上边研究人事时通不过，我也没办法。

见老龚颇感意外，老郑继续说：“后来让你到下属企业当领导，为的是让你经济上不吃亏，一年的年薪抵机关里三年工资有的吧？”老龚回以浅笑：“工会主席算什么？”老郑呷了一口茶接着讲：“起先我提议你当总经理，班子研究时说你没搞过企业，应先当副总历练一段时间。接着企业改制重搭班子，六家国家中型企业的主要领导进入董事会，董事成员与以前局党委成员素质不一样呢，这些家伙小人得志锋芒毕露，横冲直撞不听招呼，局面很难控制。”

哦，咋变成工会干部呢？老郑说：“设立董事会后，再议你当副总阻力大了。董事不懂事，都不愿让他们扶植起来的总经理与你搭档。他们说，老龚是在主管部门工作多年的老资格，谁好领导他？再则，企业总有捧不上台面的烂事，他那支铁笔会把我们写进号子的。唉，董事会通不过我没办法，只好采取迀迴战术，以党委的名义提议下派你当工会主席，然后找理由把那个公司的副总全部调离，并明确让你参与行政分工，这样你就成了不是副总的副总，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老书记笑道：“小龚，今天的晚宴，你看谁请客最合适？”老龚心领神会，表示愿意作东。老郑却诚恳地说：“这个机会还是让给我吧。”

他说，小龚做宣传工作时，报道文章大报频发，为树立我们系统形象立下汗马功劳，也是对我和书记工作的一种有力支持。金子在哪儿都发光，即便后来去了企业，小龚工会主席当得也非常出色，公开质疑改制弊端，并依法开展工会维权、舆论监督活动，打官司辩论，写文章见报，口诛笔伐，轰轰烈烈，气冲霄汉，成为本省首例、全国闻名的工会干部不易呢。

“嘿嘿，局座，你这是在表扬我，还是在责怪我修理我啊？”老龚问得很直接。老郑说，哪里话，是感谢你。你当工会主席以后的那些招数，可谓怪招迭出咄咄逼人，虽没让我省心，也使我个人威信饱受重创，但切实一次次点醒了我，让我认识到乘改制之机个人生财是有后患的，所以我退休时作了清退，不然现在恐怕也成了腐败典型惶惶不可终日呢。

                                   新浪博客首页“人文”栏目推荐阅读     2018.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