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受封建礼教思想影响，贞洁一直是人们区分“好女人”与“坏女人”的基本评判标准。如今看来，这一陈腐观念应当改变。否则，我们无法理解社会对当下众多无婚同居、婚外恋情现象的宽容。同时应当看到，随情随性的出轨与以利益交换的性交易，有本质区别。

杏儿颇具江南女子特点，皮肤白晢，娇小妩媚，性格温柔。那年她从无锡随母亲到苏北农村时才十一岁，据说是为了顶替下放指标——让己成年的哥哥能在城里获得安排就业。

在乡下，一个没有男人支撑的家庭是很艰难的。插队落户之初，杏儿上小学，四十出头的妈妈，从没干过农活，无法自食其力，为了活命，自留地得雇人耕种，生产队接济性分粮分草得央人挑回。每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日子，住在生产队分的那两间透风漏雨小茅屋里，娘儿俩更如惊弓之鸟。

邻居农家有个叫阿东的二十三岁大小伙子，常被她们母女请去帮忙，刨田种地，挑粮背草，雨夜陪宿壮胆。起先，人们以为那中年无锡女人不正经，彼此关系说不清道不明。时隔二年，出了一件惊天大事：杏儿渐渐“发胖”，几个月后，这十三岁的少女，肚子里竟然冒出个活蹦蹦的小人儿！

虽是穷乡僻壤，但十三岁的女孩生娃娃这事还是被人捅了出去，生产大队知道了，所在公社知道了，上报到县公检法立案调查，阿东被作为“破坏下乡上山”的坏家伙抓了起来。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江南小女子挺仗义，抱着娃娃天天找公社，三天两头闯县衙，拿出孟姜女救夫哭长城的干劲闹个不停，她的理由很简单：“你们把阿东关起来，我们家老少三张嘴吃什么？”主事的官员被闹得头大，想想生米已煮成熟饭，便把阿东给放了，嘱之先行担负起丈夫之责，待杏儿成年后补办结婚手续。

与“女知青”有染，属“破坏下乡上山”，杏儿是未成年人，即便她自愿也属触法，阿东罪孽深重。一个小女子，能把阿东这样的重犯从号子里捞出来，真是很不容易。因此，杏儿一下子在当地乃至全县成了“名人”，有人把她比作“小白菜”，也有人因她长得漂亮称其“白牡丹”。

一晃五年过去了，按当时下乡上山规定，年满十八岁的杏儿可就地安排工作。好事成双，在她接到去本县北端一个公社农具厂上班通知不久，阿东也被人介绍到海边芦苇场当工人去了。

杏儿、母亲、孩子一行三人来到县境边隀小镇，也许是水土不服的缘故，老人小孩常生病。去医院看病的次数多了，认识了一位家有妻室的“小白脸”医生，彼此很谈得来，逐渐成了好朋友。

杏儿对阿东本无爱可言，当时只是少女怀春情欲难控，加之生活窘迫也只能委身求助。她与那医生一来二去倒是有了真感情。半年后的一个夜里，阿东从海边回家，遇见这位医生在“工作”。一场风波的结果是，组织决定“改变环境”。杏儿讲义气，说反正我是外地人，无牵无挂，要分开，就把我调走吧。

杏儿被调到本县最南部的一个公社农具社，宿舍被安排在单位库房区和生活区交界的地方。那里的职工不知底细，只知道车间里多了一名漂亮女工。没料想，事隔数月，又是花语纷飞。

一个风高月黑之夜，巡夜的工友发现围墙边有两个黑影，追问是谁不回话，反而立马逃窜，工友大呼“抓小偷”。职工们闻讯围院搜捕，捉住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去向不明。

被捉的小偷不是本地人，大家谁也不认识，便把他押给农具社支书审讯。那小偷也怪，任你来硬的施软的，他就是拒不招供自己的身份，只是重复说这么一句话：“反正我不是偷东西的。”

从三更训到五更，没审出个名堂，支书只好说，等天亮上班后移交公社公安员处理。见此状況，那人开口说话了：“你们单位杏儿能证明我不是偷东西的。”哦，叫来杏儿一问，她果然说：“是的，我认识他，别误会，他不是来偷东西的。”原来，这一位是从县境北端远道而来的情郎医生。

支书自然知道杏儿工作调动的背景，把“小偷”放了。抓捕有功的工友们不知原委，对支书办“糊涂案”很有意见，支书笑道：“人家不是来偷东西的，是来偷人的。留下来，你们管饭啊？”

后来，人们以讹传讹，把这句话演变成“小偷”说的。一时间，“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我是来偷人的”成了轰动一时的坊间笑谈传遍全县，白牡丹的名气，在江湖上又猛猛地火了一把。

有江湖名，即有江湖气。小街上不少大小伙子都把白牡丹当哥儿们，杏儿也认这些朋友，聚餐喝酒、跳舞唱歌、看戏看电影，疯疯癫癫一起玩。在闲言碎语中长大的杏儿，变得没心没肺，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她。不过，牡丹看似开放，却也不是谁都可染指的。农具社副厂长是个猎艳老手，以可让杏儿进办公室当会计相诱，要她去陪一宿，杏儿朝那人冷冷一笑：“去，到路边牛脚坑里撒泡尿，照一照你是个啥熊样！” 

江南人一批又一批落实策政回无锡，杏儿没有走，她一直在那个海边小县生活着。对她来说，苏南的城市已很陌生，下放之地伴随着她长大，这里有她熟悉的环境和人脉资源。好名声也罢，坏名声也好，反正她的知名度很高，出门办个啥事情，人家只要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白牡丹，通常一路绿灯。

杏儿的故事，一直是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有人认为她是个滥情的坏女人。但认识她的人却说，从没听说她在利益上打过男人主意，也没因“交朋友”胡搅蛮缠逼散他人家庭，她不能算坏女人。

有人评价，杏儿就像一朵开在风尘里的牡丹花，遇见真心欣赏、在意她的人，她才迎风摇曵。她为情而生，随情而为，敢爱敢恨，不谋功利，比那些凭色相一夜暴富的“星姐”洁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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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被选用在新浪博客首页“情感”栏目  2017.10.20   选稿编辑 梦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