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祥从天目湖寄来四盒茶叶。哦,春茶又上市了。这个阿祥啊,近几年连年都这样,客气得让人过意不去。这茶挺好的,集山水之灵气,嫩绿明亮香气扑鼻,饮后沁人肺腑回味无穷。
我与阿祥相识二十多年了,那时他在我们系统一个边远的乡村收购站工作,该乡一朋友介绍认识的。他淳厚朴实,初次见面时,把我这市主管部门的一介小管事当个人物呢,言辞谦恭有加。
相熟后,他常邀我去他们村里钓鱼。这种“钓鱼”,其实是一种社交方式,在养鱼专业户承包的鱼塘里钓。钓到钓不到都没关系,饭照吃酒照喝,回家时车上准会有几十斤活蹦乱跳的鱼。
我不是个爱沾便宜的人,去他们那儿玩过几回很不好意思,也安排阿祥等几位乡镇朋友到市里来玩,喝酒打牌洗澡吹牛。他们家有红白喜事,我只要听说,定然会去表示一份人情。
几年后,有位朋友告诉我,阿祥最近遇上麻烦了,托他试探一下我是否愿意帮忙。什么事呢?阿祥原是收购站站长,前不久他们那个片区加工厂換了分管收购的负责人,看他不顺眼,让别人当站长了。
我不以为然。全市六个片区一百多个收购站,一站也就十几号人,站长算个啥,只要工资不减,当不当有多大意思?朋友说,对农民出身的阿祥来讲,这可是个官呢,在乡亲们面前有面子,村干部也会高看一眼,阿祥很在意。我问,阿祥犯啥错误啦?朋友说没有啊,纯属“一朝天子一朝臣”受排挤。
工业企业毕竟只是我们系统的“半壁江山”,而这样的片区加工厂有六家之多,咱虽只是个“大庙里的小菩萨”,却也在管他们一两个方面的事,既然阿祥没有原则性问题,我说句公道话也是可以的。
跟有关人招呼了一声,人家挺当回事。可就这么点小动作,使得阿祥“官复原职”扬眉吐气了,他对我感激不已,从此每年冬天都送些年货到我家,糯米粉、小磨卜页什么的,既有特色也很实用。
过了几年,我离开家乡侨居苏州,阿祥也在企业改制中下了岗,彼此联系甚少。六年前的夏天,阿祥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是来苏州了。其弟患脑疾,老家人介绍了一位苏州专家医生,将近日在苏做手术。
有朋自故乡来,不亦乐乎。我去找了他们弟兄俩,并赶在手术前请他们吃了一顿饭,术后又买了鲜花水果前往医院探望。这本是一件平常事,家乡人到苏州来了告知一声,那是看得起咱,岂有不热情接待之理?可事后听朋友说,阿祥可高兴呢,觉得有面子,回去后常在人前夸我讲义气够朋友。
失业后的阿祥,一会儿倒买卖,一会儿办小厂,惨淡经营,都不是很理想。后来,他失联了。托家乡朋友辗转向其家人打听,说是远去离家乡数百公里的天目湖打工了,不仅不与朋友联系,也常年不回家。《沙家浜》里阿庆嫂说阿庆不回家,是“不混出个人样不回来见人”,阿祥大概也是这么个节奏吧。
三年前的春天,他突然给几个好友各寄了一份价值千元的新茶,说是天目湖特产。打工的艰辛可想而知,能挣几个钱啊,挺让我难为情的。知情的朋友告诉我,阿祥今非昔比,鸟枪换炮混出名堂来了。
他在天目湖畔一家沙石场打工,工作勤恳任劳任怨,连过春节都不回老家。老板见阿祥不同于普通打工汉,做事认真又有主见,逐渐给他压担子。后来老板的蛋糕大了,派生了三四个不同门类的企业,事多分不过身来,便让阿祥全权负责原来沙石场这一块,年薪二十万。哦,金子终于又发光,我为他庆幸。
阿祥重情义,不仅连年寄友新茶,还热情邀请我们去天目湖玩。有友前年去过,被他挽留了一个星期。毕竟在他乡啊,他盼望常与故友品茗叙旧,去年去的两友,也被他苦劝住了六天。看来今年我也得去了,因为日前他在电话里吐酸水了:“就你不肯过来玩,到底是当领导的,看不起我是吧?”晕,哪里话,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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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5.04 选稿老师:行有銮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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