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青春正值文革,社会上充斥着愚昧和暴戾。
文化被彻底革了命。就书籍而言,除了马恩列和“红宝书”,其他几乎都是禁书。
当时,浩然是硕果仅存的作家,可他的《金光大道》、《艳阳天》,不是我们那个年龄感兴趣的题材。
年轻人逆反、好奇,越是禁止的,就越要弄清就里。
插队,知青。农闲回城,最热衷的就是相互借书看。
当然,无一例外,都是禁书。
国内的,国外的,东方的,西方的,最感兴趣的还是法国和俄国的文学作品。
每每借到一本心仪的好书,如获至宝。一包烟,一盏茶,通宵达旦,乐此不疲。
大家在一起侃山聊天,话题也大多是书中的主人公和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
那时的知青,有“广阔天地炼红心”的楷模,也有困惑、彷徨的后生。
我属于后者。
幸好有书为伴,在另一种语境中,寻找异化的自我。
这个时候,遇见了普希金,遇见了莱蒙托夫,邂逅了作家笔下“多余的人”。
普希金的书房与手稿
(圣彼得堡普希金公寓博物馆)


普希金的诗歌体小说《叶普盖尼•奥涅金》,读得如醉如痴。
甚至在生活中复制小说的桥段。
诗人笔下的奥涅金童年散步的地方(圣彼得堡夏园)


他的短篇《射击》,令我血脉贲张,以至,为了一个青涩的理由,真的进行了一场“决斗”。
有规则,有助手,有见证人,只是没用火枪而已。
决斗规则和普希金使用的火枪(普希金公寓博物馆)

圣彼得堡有北方威尼斯之称,城市中纵横着无数条河,横跨着无数座桥。
说不清这条河的名字,只是记得:左岸,普希金故居;右岸,诗人决斗前小憩的咖啡馆。

这家原名“伍尔夫甜食店”的咖啡馆,至今仍保留着19世纪30年代的原貌。
1837年1月27日,普希金就是在这喝完其人生最后一杯咖啡,直接奔赴决斗地点的。
巨星陨落之后,深受其影响的果戈里、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作家经常聚在这里,谈论文学,针砭时弊。
由此,小店的名气愈来愈大,故改名为“文学咖啡馆”。

一楼是身着燕尾服、手执鹅毛笔的普希金蜡像

二楼才是文学咖啡馆,楼面不大,但格调高雅。




普普通通的一家店,走进去却屏着呼吸,仿佛置身一座神圣的殿堂。
老阿尔巴特街是莫斯科一条著名的步行街。


1831年2月至5月,普希金曾居住在这条老街53号那幢淡蓝色房子里。


如今,这里是普希金故居博物馆,陈列着与诗人有关的一些物件。




普希金自画像




新阿尔巴特街与老阿尔巴特街相邻。
拐进街边一条小巷,就是莱蒙托夫故居。


找到这里颇费了一番周折。
攻略上的地点描述得不是很细,问了两个年轻人都说不清楚。
一个路过的老太太知道我们找莱蒙托夫故居,表达了对年轻人的不屑后,带着难掩的自豪,将我们一直送到故居门口。
第一次去,不是规定的开馆时间。
隔了两天再去,大门仍然紧锁,隔壁的邻居告诉我们,博物馆很久以前就关闭了。
在俄罗斯乃至世界文坛,不论是文学成就还是社会名气,莱蒙托夫都无法与普希金相比。
然而,对我而言,莱蒙托夫有着更大的吸引力。感觉他的作品情绪更饱满,文笔更犀利。
在过去的一篇博文中,我曾写道:
“最早接触莱蒙托夫的文学作品大致是69、70年,先是长篇小说《当代英雄》,继而是抒情诗集。
文字间流淌的嫉恶如仇的人文情怀,桀骜脱俗的高贵气质,孤高浪漫的审美情趣,以及不懈抗争的英雄气概,无不彰显人性之美——一种骨子里透出的凛冽着豪情的美轮美奂。”
普希金和莱蒙托夫既是伟大的文学家,也是勇敢的斗士。
他们用犀利的文字抨击专制,歌颂自由,用殷红的鲜血捍卫生命的尊严。
斯人已逝,物是人非,但他们身上那种贲张着血性的贵族精神,依然闪烁着人性的光芒。
在老林还是小林的时候,俄罗斯很遥远,普希金、莱蒙托夫只能用灵魂去眺望。
当小林衰变成老林之后,俄罗斯在路上,拖着蹒跚步履,在散发着诗人生命气息的地方,拜谒,徜徉......
凭吊,以青春的名义。
凭吊,不仅仅为了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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