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贵州的向往，来自1999年。在九寨沟，被美景迷住，问导游是不是已经游遍中国，九寨是不是最美的地方。导游说：黄果树。

一直喜欢有民族特色的东西，蜡染也是其中一种。那年游丽江，买蜡染的包包、挂画和衣服，人家说，蜡染的故乡在安顺。

有个朋友，贵州人，去过许多城市和乡村，回忆故乡时说：贵州那地界是个神鬼出没的地方，我常常对人说小时候生活在仙境里，瀑布潺潺，田野弯弯，飞鸟啾啾，野花娟娟，可是现在就不大看得到了，我生怕自己是做了个春秋大梦。

想贵州想了好几年，想象中的它是穷山恶水，风景奇绝，五一终于成行。

从飞机上看这片土地，是大块大块、整整齐齐、层层叠叠的绿梯田，细细长长的公路象一根根链子，在片片的绿里弯弯绕绕，时时有一泓碧水点缀在山间，是大地灵动的眼。

   
    傍晚时分赶往甲秀楼，这个始建于明代万历年间的贵阳市标志性建筑，紧邻繁华街市，却与现代城市如此和谐地融为一体。走过牌坊，穿过涵碧亭，沿着浮玉桥来到楼下。三层、三檐、四角的木阁楼，不高，檐角飞翘，白廊柱，红雕窗。“甲秀楼”三个字，窄，秀，有一种含蓄的美。在楼前的茶座里坐定，南明河水在脚下静静地流淌。眼看着，楼上的红灯笼就亮起来，亮起来的，还有南明河畔的路灯。刚才还素朴无华的甲秀楼，顿时灿烂辉煌。 

天空的颜色从浅蓝变成深蓝变成墨黑，一钩弯月远远的挂着，甲秀楼在这番背景的衬托下更加璀璨。哪里还坐得住，沿着南明河畔，绕到楼的侧面、背面，近观、远眺，从不同角度凿凿实实看个够。楼的倒影清晰、完整地映在水面上，愈发显出楼的小巧、精致。水波摇曳，揉碎点点灯火，甲秀楼便在这样的晃动里，幻成仙境中的瑶台。

青岩古镇。石头墙，石板路。背街狭窄、曲折，让你在石墙旁边的行走变得走走停停。镇口一间小店卖可爱的工艺品，没见过，一头钻进去。竹筒镂空，外表绘上鲜艳色彩和图案，成了小吊灯。粗铁弯几弯，是个小人手托烛台，头发当空舞。街巷里妇人支一口平底大锅，卖清明粑。用菜汁和的糯米做皮，透出薄薄的绿色，里面包上豆沙、桂花、玫瑰、花生、红糖做的馅，放在锅里烤一会儿就好，又甜又香。

古镇深处是热闹的街市，各类小吃食档紧紧相连。吃米豆腐，类似凉粉，被辣傻了。许多地方卖臭豆腐，走到一处不得不掩鼻而过的摊位，一块条幅赫然在目：臭名远扬。看人家做玫瑰糖。一个精壮的汉子“对付”一大块糖，就象揉一个大面团儿。把它套在一个木桩上，用大力拉抻，扭转，再拉抻，如此反复，糖团变得又软又韧。放在案板上擀成饼，撒芝麻，抹玫瑰酱，一卷，切小段，再放圆匾里摇一摇，一块块玫瑰糖就做好了。

在镇口的酒吧喝酒，吃青岩豆腐。嫩嫩的豆腐切成薄薄的小块，火上微微烤一烤，蘸辣椒面，熟软香滑。卤猪手，一口咬下去，胶质丰厚，含着酱香，不粘也不腻。冰粉看着就透亮，里面撒上各色果仁、蜂蜜、玫瑰，喝起来格外甘甜。

出古镇，奔平桥。这是离花溪很近的一处地方，小河清亮，水流形成自然落差。石阶弯曲，横卧水上，形成小桥。岸边一条林荫道，绿绿的梧桐叶把阳光挡在外面。遮阳伞一字排开，下面是小吃摊。河面上飘着五颜六色的小划艇。坐在岸边消消暑热，要来烤豆腐、烤魔芋、冰粉，继续吃。租条脚踏船，在绿绿的河里徜徉。阳光洒在水边的树上，枝叶透亮，倒影映在水中，水就显得更绿了。

晚上自然是去合群路的小吃夜市了。这里早已热闹非凡，香辣味随烟气腾空而起，直入口鼻，整条路都呛呛的香。自己动手包丝娃娃。一张薄薄的面饼，放上豆芽、萝卜丝、海带丝、海蛰丝、酸菜、炸黄豆、肉渣，卷起来，象春卷，蘸着调料吃。那碟调料以辣椒面为主，还有醋、酱油，吃起来有种酸辣味，很地道。

这里常见的一味调料叫折耳根，又叫鱼腥草，是植物的白色的茎，切成小段。就象喝汤撒些香菜一样，他们这里做的冰粉、丝娃娃、肠旺面里，都要放些鱼腥草。那味道啊，和它的名字一模一样，实在吃不惯。

从贵阳至安顺，再换车到黄果树。

尽管早就知道黄果树是个大瀑布，当它在群山之间突然一下跃入我眼帘的时候，我仍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还喊出了声：“啊，好大的瀑布！”遥远的，一幅宽阔的水帘垂直悬挂在山间，在周围满是绿色的背景下，这幅大水显得雪白耀眼。

我们在山路上向它靠近，它的身影随着我们的脚步，变幻出多种多样的姿采。时而是半掩在树丛后，让我们通过枝叶的缝隙欣赏它的跃动；时而是闪出上半边身形，让我们惊叹它的宽广、开阔；时而露出一整幅平滑的水面，水的线条洁白、流畅；时而又只呈现出被崖壁划裂的几缕白带，象一面大旗上迎风招展的绦穗。树叶、山石是天然的窗格，把画面细细切割，让我们从不同角度去慢慢品味。象一顿大餐的餐前小点，先吊吊你的胃口；象一场交响乐的序曲，先轻轻叩击你的耳膜。

然后，在我小心躲闪山间蹿出的一股水流、再站直时，我已站到了瀑布的正对面，它第一次完整呈现。飞流直下，泻入绿绿的深潭，激起朦朦水雾，水雾之上，一条彩虹跃出水面，横贯在瀑布面前。彩虹的边缘被水汽蒸得有些飘忽虚幻，象是仙女遗失的彩带，只能在人间做短暂停留，过一会儿它就会渺渺而去了。

黄果树的独特之处在于，你能从它的前、后、左、右各个方位去感受。沿着山路走到瀑布左侧，大瀑布近在咫尺，迅猛的水流冲刷着岩石，水流飞溅，水雾升腾，水声震天。水花迎面撞来，撑伞不及，被淋得一头一身，清凉得让人又惊又喜地叫。钻进山洞，洞壁开处竟是白花花的水幕垂挂眼前，人都站在水帘的后头，洞中看水，水象玉珠，象丝线，象白链，象银河。

到瀑布下游6公里处的天星桥已是傍晚时分了，卖票的人都下了班。一进园，顿时兴奋起来，满园只有我们几个人呀。象一下闯进一处世外桃源，清凉世界，四周是安静的，风景奇丽。在一个个天然盆景中穿行，树在石头上，石头在水中，石凳几乎与水面平齐，蜿蜒在水上，据说刚好有365块。这里又叫“数生石”，每块石头上有一铭牌，写着*月*日。快活地叫着去找自己的生日石，我的是在一个石洞外，来时路绿意葱葱，穿过石洞还不知有怎样的风景呢。

一步一景。钻过狭窄的石缝，又别有洞天。老藤顽强的攀岩而上，树根盘曲扭结，形成天然根雕。刚走到第二处景点——美女榕，天已黑下来。在天星湖边看到介绍，我们只游了不到十分之一，园中最精彩的景致：水上石林、天生桥、银珠坠潭瀑布等等，还远在后面，至少还有两个半小时的脚程呢。

有些遗憾，来得晚了。不过正是因为来得晚，才能静静地独享风景。如果人头攒动，怕也没了游兴吧。

在黄果树门口的农家乐安顿好，去吃花江狗肉。这家人家说是已经卖了十年的花江狗肉，绝对正宗。是不是正宗我不好评判，但是这狗肉火锅的味道真是棒啊，肉片薄薄的，嫩嫩的，蘸上辣椒，我这个不太爱吃肉的人，筷子都没停过，这可能就是朋友说过的“辣椒碰上狗肉的杰作”吧。哈哈！

在黔灵公园看弥猴，去石头寨看蜡染，闲坐红枫湖边钓小鱼。在渡假村的夜晚，浸在各种植物的香氛里仰头望烟花，在民族歌舞表演中兴奋地跑上舞台，数着节拍，在开开合合的竹竿中蹦跳……

贵州景点分散，闲散的我们悠游地在景点间辗转，坐了大大小小各种车，还有马车。人在旅途，除了观景，还看笔记本电脑——看《老友记》，看郭德纲。行行走走，停停看看，随遇而安。

返程的飞机上开始盘算十一。

本来就是嘛，自然的呼唤总是来自远方，最美的风景总在下一处。

                                                                               记于1996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