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童年飞舞的风筝

“我会死吗？我能活过十五岁吗？”

善儿总喜欢问我这个问题，只要我站到她面前，她就会问，不管天明还是黄昏，无论什么季节。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老是要问我这个问题，但她问的时候，总是笑，她的笑容很漂亮，她的声音很动听无邪，就像初夏夜晚轻拂过我耳畔的微风，让人心灵恬静。

善儿的乐观让我觉得有点欣慰，可是每当她这么问我，我的心里难免会生起一种悲凉。

“你不会死，你会好好地活着。”我总是这样很坚定地告诉她。

“小堂，你说这世界上有天使吗？”她总爱继续问这个问题。

我总是摇摇头，沉默无言，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世界上有天使，当我们死的那天，天使会悄悄来到我们身边，把我们带走。”善儿也知道我不想让她伤心，每次总是这么和我说，“小堂弟弟，你知道天使为什么有翅膀吗？”

“不知道。”

“因为她要带我们去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地方，因为她和我们一样，都有着美丽的梦想。天使本无爱，因为她有着苦难，所以才有爱。小堂弟弟，等15岁生日那天，天使会把我带到我想要的地方吗？”

“善儿，别说傻话，你不会死的，不会！”

“真的吗？”善儿对我，对自己都很怀疑。

“真的，我不会骗你。”

善儿很乖地点点头。

这一切发生在善儿十四岁那年，我还以为她真的相信了我的话。可是我错了。直到今天，很多年过去了，我才明白善儿的话。天使有了翅膀就是带我们去属于我们的地方，而不是带我们去想去的地方。

三月有点温暖的风尽情地吹着，这是一个美丽的春天下午，一望无垠的油菜花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茫，潺潺流淌的清河水在春风里泛着美丽的漪涟，被青草野花铺满的河堤上，有三个快乐奔跑的小孩子，欢笑声在蓝天白云里回荡……

那三个小孩子就是我，善儿，宇轩。

我们都是同一年出生的，宇轩最大，2月出生的，我和善儿之间只差几天，她比我大，这点让我一直很纳闷，就因为这几天，她理所当然地叫我弟弟，这总让我有种受欺压的感觉。

在很多年之后的今天想起，虽然觉得有点荒唐，但曾经年少无知的我总很滑头地称我的生日日期按数字算比她大，所以她应该叫我哥哥，弄得她极其郁闷，她并没有因此退缩，还时不时要我叫她一声姐姐，我呢？依然守口如瓶，“糖衣炮弹”只是徒劳。

善儿是我的邻居，我们从小青梅竹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她成为好朋友，总感觉这一切都是注定的，而且心灵有了莫名的共鸣。我爸妈也说我和善儿之间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可是我和善儿都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关系。问了好久，他们都不告诉我们，后来也就不再提起了。

小学时，我和善儿是同一所学校，可能是我比较瘦小，我们俩去报名的时候，学校竟然让我再等一年，这又让我很纳闷，这件事让我连续几天没吃饭，相应的，善儿更能自信地让我叫我叫她姐姐了，但我始终守口如瓶。

等我上了小学，我爸妈就把我交给她保护，她每天会来叫我去学校，我总是骑着那辆破旧的小单车载她去，那些大人们总是开玩笑说我们真是匹配的一对。听了之后我总是笑哈哈，可善儿总是红着脸。我载着她时总会开玩笑说载着老婆去上学喽，她总是在后座上抓我痒，接着说我是你姐姐。那时候，我也不会伤心，因为当时的我还不懂爱情是啥玩意。

那时候，善儿最喜欢去的就是离家不远的清河边，喜欢让我陪她在堤上牵着风筝线尽情奔跑着，欢快地叫着，每当那时候，她就是最开心的，她笑得很天真，也就在这块空地上，我们遇到了童年的另外一个伙伴——宇轩。

也就是在这块风儿直来直去的空地上，我们三个人建立了比铁还要坚硬的感情，特别是我和宇轩，我们发誓这辈子不会让善儿受到任何伤害。

认识宇轩是在一个大家都不会刻意去记住的傍晚，我和善儿去清河边放风筝，突然听到在高高的草丛中好像传出争吵的声音，还有人在哭泣的声音。我和善儿什么性格都好，就是好奇心强，爱管闲事。

我们循声慢慢探过去，看到两个男孩子按住宇轩，在抢他手中的小玩具。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被压在下面的宇轩叫着。

“你把玩具给我们，我们就放了你。”其中一个黑黑的男孩有点凶地说。

“你们怎么两个人欺负一个？”等靠近之后，爱打报不平的善儿站了出来。

“这是我们的事，你少管，给我走开。”那个皮肤黑黑的男孩盯住善儿说。

此时，被压在下面的宇轩正用无辜的眼神望着我们，像是在向我们求救。

“你们不要欺负他了。”善儿说着已经走了过去，拉住那个黑黑的男孩子的衣服。

“走开！”那个黑黑的家伙用力地把手一甩，善儿被推倒在地，大概是那个家伙太用力了，善儿摔痛了，坐在草地上哭了起来。此时，我深埋心底的火上来了，因为他们可以欺负任何一个人，但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善儿，我们从会讲话那天开始玩到大。

“你们两人欺负一个，还打女孩子，要不要脸啊？”我已经无法忍受地冲着他们大喊出来。

“又多了一个爱管闲事的，给我滚开。”那个黑黑的男孩子恼羞成怒，对着我大吼。

“你可以欺负任何人，但不准欺负她。”我用手指指向坐在地上正哭着鼻子的善儿，然后对着那黑黑的家伙怒吼，我的声音比他更大，喊完之后怒视着他。

这时候，那个黑黑的家伙已经被我惹怒了，于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我身上了，慢慢地松开了按住宇轩的手，然后起身，另外一个胖家伙也松开抢玩具的手，随后站了起来，两个人走到我面前，先是狠狠地推了我，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不服输啊，也和他们推来推去。等长大之后，我从电视上看到，很多小混混打架都是这样开始的。

当然，瘦小的我当然不可能打过他们俩，而且被很惨地压在下面，比宇轩刚才的模样还惨还可笑，我们三个人抱在一起，在草丛里打翻。最后，那两个混蛋大概是觉得和毫无反抗能力的我纠缠没劲，各自打了我几拳也就离开了。

但是，这事在我的幼小心灵留下了很大一块阴影，也是我学坏的重要导火线。

那两个家伙扬长而去之后，善儿也停止了哭泣，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被欺负的宇轩，过去问长问短，全然不顾受伤的我，但不知为何，我并没有因此而不开心，还很体贴他人似的，凑过去，问宇轩有没有事，这个举措直到今天我还觉得难以理解。

这铸就了我和宇轩今后的深厚感情，当然也促使了善儿和宇轩的感情迅速发展，但我明白那只是兄妹般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