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弹)

病中的父亲蜷缩着身体

身陷雪白的床上，沉闷的呼吸

让整个夜晚沉重如铁。夜间的一声又一声的呻吟

如黑色的闪电，撕裂我紧张的神经

望着你，父亲，我是如此陌生

充满褶皱的脸，岁月沧桑，丘陵纵横

双目微闭，眼角咸涩的泪结晶成盐

斑驳的头发如冬日里的荒草

任我怎样梳理，也不见往日的生机

这就是我的父亲？那个曾经强悍如牛

烈性如豹，敦厚如山的父亲？那个

视劳作为生命，爱赚钱胜过子女

父亲，你躬耕田亩，披星戴月，永远不知疲倦

父亲，六十多岁年龄了，你有得和青年人一拼，骑着三轮车，装满了一车桶装水

在深圳流着汗，从一角钱一元钱的微薄利润中

也存着了你的养老血汗钱

父亲，没有想到，在这春节即将到来之际

你却以这种方式休息，我的心很痛

我触摸着你粗糙的手，还是那种

泥土一样的感觉。触摸你跳动的脉搏

还是那种溪流的律动。你的胸口

那种呼吸还是丘陵一样起起伏伏

父亲，你虽然很勤劳，

但你的为人处世

让村里人都看不起你

是呀，有娘生，却无娘养的父亲

很多时候我也看不起你

但你我这辈的父子情

让我也承受了很多很多无言的楚痛

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两人的关系

我成了父亲，你在我面前却成了

经常做错事的儿子

父亲，因为

你这一辈子一直被别人看不起

所以，一直以来

你也希望通过面子来得到别人的尊重

你，以我为傲

当看到别人都在夸我，你内心的那份自豪

我也无法言表

但，你的内心时时有对我的很多不甘

父亲，你希望我也能像

我带出去的外甥一样

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

可以开着百万的小汽车

让你在外人眼中，很有面子

父亲，其实

人活着，于我并不是这些

真如我，我很渴望亲情，但亲情却又离我很遥远

真如我，我很渴望一份了解，但更多的时候，我却将所有的委屈、不开心咽进了我的心里

父亲，我了解你，但你却不曾了解你的儿子

对于亲情，对于人生，对于生死

其实，我也早已看透

对于你，现在躺在病床上

这样的夜晚

我一直守陪在你身边

不是因为我多孝顺你，而是

这是一个儿子应该要去做的事情

微黄的液体，一滴滴注入血管

你枕着夜色，沉沉地睡去。呻吟声

一声，一声，又一声

天快亮了。就让我尽好儿子的一种本份

静静守护着你，等着你慢慢地醒来

(2月2日凌晨写于阳新县人民医院)正文（不能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