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我很熟悉的路
我年轻的时候
每天晚上
我会在那里散步
如今我又走在这一条路上

这条路
是深圳的一道风景
路  风  吹拂
簕杜鹃花缀满枝头
上面缀满了一个挨一个的
红苹果似的叶子，
晃晃悠悠
沉睡在时光倒流的岁月里

而刚刚绽放的红红的花朵
就像一只只跳到树上玩耍的
玫瑰的眼睛
有时
风会送来白玉兰幽幽的芳香
如逗留在日记本上的尘灰
久久不愿离去
轻飘着  弥漫着
反射出上弦月般的光泽。

由此   我想起
为什么我那么喜欢簕杜鹃
我一直把簕杜鹃当成我的
一个美丽  顽皮又固执的——
女朋友
陪我渡过许多孤单落寞的日子

簕杜鹃，也是我
青年时代的一个朦胧的美梦——
关于一次黑夜里深沉的注目
直抵黎明前的地平线，
点燃了一颗兀自唱歌的星星。

但是
我不相信激情和纯洁已经很久了
成年以后
我几乎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譬如
一位我常去的老朋友的家，
我总是忘记
她是住在楼梯口的左边还是右边。
所以有时
我只好站在过道的中间
或在楼下大喊她的名字
引得整幢房子的人都纷纷探头张望，
也有了一些轻微的问询和抱怨

在这一条路上
更为离谱的时候
我分不清东南西北

也许
到处乱逛的日子太久
我已习惯了过日子就像兜圈子
而偶然的失落或惊喜
无非是给旁观者提供一些餐前餐后的佐料
无关心情

许多快速消逝的画面
虽然偶尔也能进入记忆，
但正如
灰尘堆积太厚
就成了生活的垃圾
为单纯的生命不断蒙尘
使许多明净如月光的原初意义

如今
我再次走在这条熟悉的小路上
像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思绪飘缈   漫散
如一个编织错误的   中国如意结
拆解不开  也无法成型
更不愿停下来的脚步
是秋风中的落叶  匆匆赶赴
某个宿命地——
仿佛有一个关于生命的最深刻的秘密
就埋在这条路上——
它一直沉睡不醒，
它正等待着我去揭示——
一旦我再次回到这里
一旦我再次想起，
并把簕杜鹃作为我生命的图腾
我惊异于我的感觉的专注和步伐的坚定
一改曾经的对于方向感的不确定
和漫不经心

而这时
许多几乎已随年月淡忘的感觉
如秋雨后的清晨
明亮又清晰——
我真想对小路说
对自己说：
我回来了
而更合理的说法应该是
我无法确知这里是事故的现场
还是原初的出发点或目的地——
我突然强烈地意识到
我已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我此刻的行动——
然而我确实在路上
并且加快了步伐   思想
则是被我强制套上了缰绳的野马——
哦   这是怎样的一条失去了逻辑方向的小路

簕杜鹃还是簕杜鹃
但我却看到还有一个我，正向我走来——
带着回归的激情和纯洁的信念
长长的路上  策马扬鞭，
风在吹  长袖在飞扬
无始无终似一阕亘古永恒的诗歌

在路上
自己其实也可以是一个哲学家
自己其实也可以是一个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