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投下一粒石子，不经意的
这安静的近乎荒废的平原，或者
我的水面，便开始晃出了皱纹

现在是六月，亲爱的
你熟悉的六月。趁着雨季未来
这个黄昏，干燥的我
吞进往事干燥的皮毛，吐出
碎骨头，在水面上，千里之外的
幻想，和幸福的鱼们做最后的交易，换回
十年前的你

那时候，我还是瘦瘦的，你
总是从身后抱住我，塞给我
一把红枣和几颗芸豆角，并把剩下的
埋进水里。而水面之上
是天空，是无数道光线。它们
在同一瞬间，弯成心的形状。从侧面
看上去，像一个滴泪的叹号


假如，早些知道，
抵达即是结束。那么，我情愿
撕去三月和六月，以及
这之后的大段空白。剩余的时间，
我可以躺在水面上，安静得
像块木头，聆听你遥远的咳嗽

“别再抽烟，少喝点儿酒”
我不记得你的叮嘱了，在黄昏，刚穿过水面
就骨折了。随之断裂的，一些日子
沉下去，而另一些日子，必定要
浮上来。此刻，曾经彼此拥抱着
溺死于我脉管里的十一枝玫瑰，
正被那些日子托出水面，惊醒
往来的风。而我的骨缝间，却再催不出
一缕香。

可我分明看见，那个
对我们隐瞒了花期的卖花女人，仍旧
坐在不远处的水面上，面带微笑
向陌生的路人，兜售谎言


亲爱的，现在我终于明白
一种过程，每个琐碎的环节，其实
都是虚无，甚至于，开始和结束。
而实在的，只有这水面，这触手可及的
水面，这清冷的在夜里泛着白光的
水面，这将无知的我们洗刷干净，而此刻
却空无一人的，水面

偶尔，或者
在某个阳光充沛的午后，还会有
两只红蜻蜓，飞过来，飞过来
他们在盛夏来临之前相爱，现在
这片水面是他们的欢床。而水下
寄存他们期待暮秋时死去的根

每每看到这些，亲爱的
栖居在水上的我，总是很快乐
但我始终不敢说出来，我怕
一说出来，这水面
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