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野草的尖叫

                                          文：李广平

(张广天诗剧《野草尖叫蓝靛厂》）

       这是一出话剧吗？她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完整的故事，没有明显的戏剧冲突，没有你期望中的绝妙台词；她是一场配乐诗歌朗诵会吗？却没有我过去听诗歌朗诵会会起鸡皮疙瘩和内心发酸的感觉！她有跳跃的不连贯的情节，有大段明白如话而又诗意盎然的对白，有清新的民谣吟唱，有模仿秀，有疯狂的肉体厮打和激烈的内心交战，有抒情的让你浮想联翩的象征意味浓郁的内心独白；有阴森的死亡，有乏味的工作，有对现实的嘲笑和戏谑；有对远方的向往，远到月亮的距离；有热烈的爱的表白，热如太阳；有冷冽的心理距离，冷如太空的虚无；总之，你看不明白不要紧，你放开你的感觉去体会，体会诗歌的美妙，体会现实的吵杂和苍白，回到内心，体会文字的美妙，体会情感的丰沛，体会一次非驴非马的审美之旅。

      这就是“野草在尖叫”，这就是张广天的最新诗剧《野草尖叫蓝靛厂》给我最初的体验。

      张广天本质上是个诗人。他用诗人的本性写话剧、导话剧，同时也用他疯狂的诗歌意念捣话剧，捣乱的捣！他同时也是个音乐人，对民谣音乐的运用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和实践；我在现场看过他的多部话剧，他汪洋恣肆的想象却往往通过最世俗的手法表达出来，所以往往有许多人受不了他表面的粗俗和嘲弄的手法。这一次，他走的更远：他把女诗人云中的诗歌集用诗剧的方式“发表”出来，这一绝妙的想法实在是只有诗人兼话剧导演兼民谣歌手兼剧作家的张广天做得出来！

      诗剧的主要题材来源就是云中诗集《野草尖叫蓝靛厂》。有人物三人：盖然饰演的女画家（其实就是诗人自己）；张广天饰演的园丁（这是一个多么有诗心而又压抑内心狂躁的人物），武玮饰演的邮递员（其实是一个现实和内心的闯入者）；其内容为这三个人和他们代表的每个人物在现实和历史、虚幻与梦境、当下与未来、彼岸与此岸、自我与他者中感受的困境、矛盾和焦虑。

      要我说看不懂实在不要紧，如果有一两首诗歌打动了你，让你心有所动，让你莞尔一笑、让你疼痛不已、让你流一滴眼泪，让你出一口闷气，都已经很好了！何况这些诗歌写得真的值得吟诵。我自己最喜欢那首《就这么办吧》：“就这样吧/算了算了/哲理说得多变得酸了/俗话说的多变得俗了/道理说得多变得古板了/你说我说的多变的烦了”；还有这首《云生梁栋间风吹窗户里》：你还小呢/什么都不懂/弯弯曲曲的心肠就挂在手臂上/你看见太阳白白地在天上飘着/就想用筷子夹下来尝尝/你还小呢/有一天也会长大变老/你逃啊逃/想要飞入月亮/月亮在你身后摇晃/你如同一株草/充满世俗的忧伤和惆怅/你还小/不知道入骨的悲伤/这悲伤化作风和月/美化世人的想象/有一天/你坐在石头上/露出十年前笑得很天真的模样/风和云在你身边缭绕/我知道/ 你再不想进入月亮”；真美！就像我想和女儿说的话一样。

      看这出诗剧最理想的方法是这样的：先在家里把云中的诗集细细读一遍，一定要读出声音来，这样到了剧场，你才会知其所云，甚至和演员一道朗诵起来而击节叫好！不要去思考情节，只要和演员的内心一起流动起来、激情起来、浪漫起来，你就会融入剧情，忘乎所以，登上云端，满足而快乐！

      野草的尖叫，细腻而唯美、柔韧而坚强、自由而野性、缄默而刺耳，具有水滴石穿的可能性，具有迎风高歌的力量和气度。

      盖然演的真好！分寸拿捏恰到好处；武玮是个精灵，演和唱俱佳，还会写歌，未来不可限量，广天把她的唱片给我，也许更大的惊喜在这里；广天的沪式普通话朗诵起诗歌来和他的人一样好玩！
      我在剧场和云中聊天，感觉她是一个娴雅安静、气韵沉潜的智性女子；回家读她的诗集，意象清晰跳跃而不迷乱、诗句睿智典雅而不迷惘、温情而温暖，正所谓诗如其人。 

      谢谢洪启，我度过了诗意激情的一个晚上。

                               2009年3月9日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