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晨，明诚下楼看到明楼像往常一样正对着明镜的照片默默的流泪，不觉心下越发的难受，努力将心中那浓浓的悲伤压抑住，方才开口说道：“大哥，该去上班了。”

明楼慢慢的将手中明镜的照片摆好，默默地站起身，对着照片轻声说道：“大姐，我去上班了。”说完，毫不犹豫的迈着坚定的步子向门外走去。明诚看了一眼照片上明镜那温婉的笑容之后，也紧随着明楼出了门。

门外明楼用手遮住头顶那尚不算炽烈的阳光，双眼微眯注视着天空，他明白新的一天开始了。像他们这样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总是格外的渴望阳光，然而真正站在阳光下又害怕自己的秘密暴露，总想办法将一切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东西隐藏，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阳光的温暖。

良久，明楼迈开步子朝着车的方向走过去，他知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战斗还没有结束，亲人的仇还没有报，看着站在车旁那腰杆挺得笔直的人，明楼忽然释然了：还好，还有一个人会不离不弃的陪在自己的身边，陪自己去演戏，陪自己去报仇，也将会陪着自己一直战斗下去，这样就足够了。

上车、发动汽车、车子开出明公馆，原本做了无数次的动作，此时在两人做来多了一些机械的意味。望着沿路的建筑，明楼二人的脑海中闪现的是以前明家人在一起欢乐的画面。

原本明诚以为今天也和明镜过世后这三个月来一样，两人就这样沉默一路，不想明楼先开了口：“苏太太给你介绍了一位姑娘，我帮你约了时间，你见见。”

明诚惊讶的透过后视镜看向明楼：“大哥，这个时候，我去相亲不合适吧。”明诚的声音低沉，语气也有些生硬。

明楼明白明诚的意思，看了一眼明显有些抵触的明诚，微微加重了语气：“是苏太太介绍的！”

听闻明楼的话，明诚片刻愣神后问道：“我们的人？”

明楼思索了一下，方才开口说道：“知道战鹰么？”

“战鹰？那是军统的王牌特战小队，直接归戴笠领导，军事素质高，战斗力强，据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一直被军统当做神话的存在。”明诚搜索着脑海中关于战鹰的一切信息，简明扼要的复述出来。

“战鹰的队长‘猎鹰’毕业于柏林军事学院是国民政府为数不多的经过专门军事院校培训过的女子指挥官。战鹰的战略战术都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不仅熟悉阻击战，歼灭战，尤其擅长丛林作战，能够有效地整合海陆空各种资源以达到以最少的损失夺取最大胜利的目的。”明楼一面讲解着他所知道的战鹰的详细情况，一面观察着明诚的背影，发现他的身体逐渐放松，知道他已不如刚刚那般抵触，才话锋一转说道，“苏太太给你介绍的姑娘就是‘猎鹰’。”

“‘猎鹰’？”明诚明显有些吃惊，“她和我们一样？”

明楼明白明诚口中所说的一样是什么意思，肯定的“嗯”了一声，“她在上海的身份是你的未婚妻。”

“为什么是我？”明诚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

“因为想成为她的未婚夫，要过她家人那一关。”明楼用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看了一眼明诚透过后视镜照出来的那明显意外的表情，忽然一扫沉郁的心情，开口说道，“你说以我汉奸的身份他家人能同意么？”

“她家是上海的？”明诚咽了一口唾沫，无意识的问道。

“苏医生是她堂兄，听说她家在上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她父亲曾扬言绝不做日本人的走狗。”明楼看着明诚那有些郁闷的表情，慢慢的说着自己听来的消息，果然如愿发现明诚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咱俩能差了多少？”明诚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差的多了，我要是主犯，你就是从犯，在法律上你的刑罚要比我的轻。”

明诚听着明楼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口气，有些沉重的说道：“还不是一样，都是汉奸。”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今后将会过怎样的生活。

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明楼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此时戴笠将‘猎鹰’调到上海来，只怕是冲着特高科即将上任的新科长来的，据说是岩井英一亲自点名要来的谍战精英，看来我们有的忙了。”

“你约的什么时间？”明诚听了明楼的话，收起烦闷的心情，语气也正经了许多。

“明天下午2:30，在霞飞路吉美咖啡厅。”明楼一面说，一面抬腕看了看时间。

“霞飞路？法租界？”明诚在看到明楼点头后，接着说道，“对了，租界收回的事情进展的怎样了？”

“大部分都已收回了，还差天津的法租界和意租界，汉口、广州的法租界和我们上海的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不过应该也快了，最迟明年我想也就差不多了。”明楼想起自过完年汪精卫政府这一系列的动作，虽说有日本人在背后的运作，但不可否认的对将来的统一大业将会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汽车像往常一样准时停在了新政府办公楼的门口，在明诚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明楼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一个因失去亲人面容略显憔悴，却又为了新政府任劳任怨，鞠躬尽瘁的官员形象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明诚接过门口陈秘书递过来的行程安排，跟在明楼的后面逐字的念道：“上午10：00接见上海工商界的代表，11:30去周佛海先生的官邸参加宴会，下午2:00参加‘上海经济座谈会’，会后是记者招待会……”

明诚的声音在看到办公室门口站立的女子时微微顿了一下，随后紧随明楼进了办公室，将一天的行程安排告知明楼后，明诚才开口问道：“刚刚门口站着的那名女子应该就是接替刘秘书工作的人，大哥要现在见她么？”

“不用了，你和她谈谈就行了，我没时间处理这些问题。”明楼嘴里说着话，手上不停地拿起桌子上今天的申报，粗略的看了一下大标题。

“是，大哥，我先下去了。”待明楼示意后，明诚微微欠了欠身，转身走出了明楼的办公室，叫上门口的女子，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你原本是周佛海先生秘书处的秘书，调到这里来委屈你了。”明诚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两眼不露痕迹的审视着面前的女孩，第一感觉很漂亮，明艳的那种，双眼透着一股傲气，那是长期优越环境养成的，这样的女子不容易控制。

“明长官深得周先生的器重，能够在明长官身边工作是我的荣幸。”女子甜美的声音犹如夜莺啼鸣。

处事圆滑，心思深藏不露，这是明诚对面前女子的第二印象：“叫什么名字？”明诚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变化，并不因为女子的回答而露出任何表情。

“秦思怡。”女子恭谨的答道。

“好，你今后接替刘秘书的工作，尽快将这段时间的事情整理一下，列出详情拿给我。”明诚看了看时间，马上就到10:00了，他要陪明楼去接见上海工商界代表，于是安排好秦思怡的工作后就起身朝着明楼的办公室走去。

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回家的路上。

明楼双眼望着窗外，沉声开口：“怎么样？”

明诚扯了扯嘴角：“不简单，只是不知道是谁安排的。”

“没关系，时间长了总会露出马脚，我们静观其变吧，适当的时候可以给她透露点消息，也方便我们查探她背后的人。”明楼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可是明诚知道，这并不是他不在意，只是那个秦思怡目前还没有威胁到他们，“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这个‘猎鹰’有什么过人之处。”

“好。”明诚原本就对这次相亲有些抵触，但是他也知道任务必须完成，所以从心里上也希望明楼陪自己一起去。

“‘猎鹰’刚从法国回来，据说是在巴黎大学学习经济，似乎比你低两级，也好，你们在公开场合出现时，也好有话堵住那些别有用心的猜测。”明楼将身子靠在椅背上。

“真不知道戴笠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她家里的情况，还要弄出这么一个未婚夫妻的身份。”明诚有些不满的嘟囔道。

明楼将目光从窗外转到明诚身上，“你明天给我好好表现，‘猎鹰’的桀骜不驯可是在整个军统都有名的。”谈话结束在意味不明的一声“哦……”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