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于新世纪周刊

    一个没有组织的运动员受伤如何找到钱治疗，问题很复杂，有人用他博取眼球，有人装作完全不知情

照片为郑福利作品。

   北京南站一个可容30人的简易工棚内，母亲盛素英帮31岁的黄成义穿上52码棉鞋。他的腿完全使不上力，两人折腾得满头是汗。
 今年五月有点不寻常，不是酷热就是阵雨。混乱地咽下大半碗粥，黄成义爬行工棚。母亲心疼他，给他腿上绑了塑料垫。2米16的躯干在喘息中蠕动着，如同受困的蟒蛇。
    2003年前，他是站着的。1992年，篮球梦激荡着这个以老乡穆铁柱为偶像的山东菏泽青年，他梦想去参加1996年总局召集的2米以上青年篮球训练营。那一届有姚明参加，他没去成。他很感激篮球这个心灵鸡汤，昏暗的场馆，枯燥的训练，空荡荡的篮筐，甚至是冲撞。
    一次冲撞闪了腰后，他的命运轨开始改变。他被同村实习生赵某推上了手术台，随后腰部酸疼，原本粗壮的双腿像干草一样柔软无力，他再也没有站起来了。
    5年的上访和治疗，家徒四壁，连墙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可偷的了。”篮球馆和报纸已经远离他的生活，唯一的娱乐工具是14英寸彩电，但几个频道里没有体育频道，更没办法追踪姚明在火箭的战报。
   “我跟姚明没什么交情，”有人试图让他以姚明队友做宣传点，他倔强地拒绝了。
    跟红薯、咸菜和馒头的菜单相比，日复一日的睡了还困、困了就睡的生活更难熬。卧床养病初期，他曾几次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但现在，“已经麻木。”
  对于篮球，他反复强调“哪有心情”，但还是选了一件有“we wish to play（我们渴望着打球）”字样的黑T。
 录音笔悄无声息，但尽责地记下他的梦想，虽然他说话有点前言不答后语：
 第5分钟：“伤好了，我还想打篮球。大家都说我30多岁了，打不了了，我想试试。”
 第30分钟：“要不是那次想进训练营的话……”
 第48分钟，“我的手感还在，意识也还在，说不定可以打打轮椅篮球。”
 他的事情被披露后，许多前队友、球友甚至记者在他用木板、水泥板和砖块拼成的床前留下钱，还有唏嘘。中国红基会和奥运之星保障基金捐了2万元。在4月29日的宣传照里，众人争先恐后地摆出“V”的雀跃手势，黄成义表情幽暗。
 对未来的治疗来说，这些钱杯水车薪。
 比起没有披露途径的人，如惨死的亚洲举重冠军才力，黄成义是幸运的。是的，有媒体最后还是动用了姚明前队友的名头来宣传。当然，他为了篮球放弃当警察和体育老师也很有卖点。
 2001以来，中国3亿多人参与体育锻炼，各级专业运动员有10万人。与之相伴的，是大面积的伤病：1998年美国友好运动会体操运动员桑兰摔伤致残，2001年排球名将朱刚意外猝死，2007年体操小将王燕高低杠掉落受伤，随后排球好手汤淼受伤，2008年刘翔因跟腱退出奥运会比赛。
    上世纪80年代，因为难度赶超世界，中国跳水成为热门词，成就了高敏、熊倪等名将，也造成了一大批年轻选手的伤病，其中包括当年被称为中国洛加尼斯的河北刘穗。郭晶晶、胡佳、孙淑伟、赵巍等队员都有视网膜问题。
 2007年一份随机调查显示，中国运动员70%以上都有过伤病。桑兰获得美国友好运动会一千万的赔偿，汤淼、王燕甚至刘翔也获得了百万以内的赔偿。而省市甚至业余级、或者黄成义这样没有组织的运动员，无人顾及，好像也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