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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琐记

(2006-06-18 10:36:38)
分类: 散文随笔

雨下的很大,我驻立在窗前,望着大雨发呆。突然,雨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父亲!我猛地冲了出去,可是哪里有父亲的身影。我知道自己又开始思念我的父亲了。

小时候,放学时突逢大雨,风雨交加,黄豆大的雨滴肆无忌惮的对着大地就是一阵轰炸。困在学校里的我,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的被自己的父母亲接走,我躲在角落里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父亲来了,我扑上了去。偎依在父亲怀里,我哭得更伤心。 

从此之后,父亲从没有再让我这样委屈的哭了!

我是老么,父亲很疼我,我也很会撒娇。每逢出门,父亲都会背着我,这是哥哥无法享受到的待遇,我很自豪。慢慢的,我已经离不开父亲的背了。一天晚上,父亲带着我们一家去看花鼓戏。路很远,夜很静,时有阵风掠过,父亲踩着星星,背着我小心的走着。兴奋的我在父亲的背上哼着歌谣,这是我最拿手的一首。父亲累了,步伐也慢了;歌声停了,我也“睡”了。父亲只得背着我继续往前走,面对路面越来越放肆的坑洼,我如坐针毡。父亲疼我胜过他自己,只要我没有醒来,父亲就不会放我下来。父亲背着我直喘粗气,“睡着”的我有点心疼他,几次都想醒来,然而一时的心疼最终没能战胜我心中的贪婪。不知过了多久,早该到的地方终于到了,我也醒来了。望着父亲不再坚挺笔直的背,我心灵被震撼了,为自己刚才的小聪明而内疚不已。从此以后,我不再在父亲背上撒娇了,更不会耍小聪明了。

一天,随着匆匆的脚步声,父亲从外面回到家中,额上冒着一群清晰但又数不清的汗珠,慈祥的脸上夹着几丝皱纹,嘴角挂着一个不易察觉出来的笑容,粗壮的臂弯里,抱着一个女婴。我们很惊讶,父亲说,是捡的,刚一出生就被扔在路旁边,感觉很可怜,就抱回来了。就这样,我有了一个妹妹。

不过,妹妹没过几天就生了重病,眼角流脓水。偏僻的农村,连个医生都没有,何来医院。父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人就打听哪里有医生可以治这种病。幸运的是,几天后,还真让父亲打听到有这么一位赤脚医生,只不过路途很遥远。父亲每天天还没亮,就和母亲抱着妹妹翻山越岭,为妹妹求医。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妹妹的病神奇般地好了。人家都说这是一个奇迹,父亲憨憨地笑了。

哥哥和我要读书,再加上一个妹妹,父亲变得更加艰苦。为了这个家,父亲甘心当起了“卖炭翁”,每天从几十里远的山坡上把木炭担回家,再用自行车运往几十里远的城里卖。一担木炭,百来斤,能挣7元钱,父亲很满足。每次父亲回到家,他都会掏出城里人给他的钱,挑两张最新的给我,当然都是一毛两毛的,那时我觉得父亲对我真好。

凌晨4点出发,晚上9点回家,父亲忙得很辛苦,执着的他坚持着。过度的劳累,父亲终于承受不住了,两次差点与生命说再见。一次是担着木炭从山坡上滚下深山丛林,一次是连人带车掉进急流的大河中。

 超负荷的劳累,父亲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今天腰痛,明天脚痛。父亲不能停下来休息,一家的生活都需要父亲的继续操劳。眼睁睁看着父亲从健康强壮,变成体弱多病,无奈的我只有在心底里默默地祝福着。

初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兴奋无比。888元,这是一期的学费,没见过世面的父亲和我都傻眼了。我想把录取通知书撕个粉碎,父亲制止了我。他说,伢子,没有知识不行啊,你还是继续读书吧!

父亲为了我的学费奔波于各个亲戚家,跑了好多天,也仅仅借到了300元。亲戚都是乡下的农民,没有办法,谁叫我们经常去借了。我劝父亲不要再去借了,我说,我决定不读书了。父亲很生气的打了我一巴掌,我哭着跑了。

临近开学了,我家搬到了一个堂叔家的旧房子里。我很纳闷,住得好好的,为啥要搬家。开学前一天,父亲把我叫到跟前,对我说,伢子,收拾收拾,明天去上学吧!

第二天,父亲从最内层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900元钱,交给我,说,伢子,小心点,别掉了!到了学校好好读书。

揣着沉甸甸的钱,我继续踏上了我的求学之路。

一次回家,路过曾经生活过的老家,看到那里面住着人,走过去一看,是一位住得很远的同村村民。他告诉我,这房子不错,只发了1706元就买下来了,真是划算。我激动的表情把人家吓坏了。飞也似的跑回了家,面对正在辛苦操劳的父亲,我泪流满面。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父亲去城里打工,没有文化的他,只有给人家干体力活,挣一点小钱。体力活很辛苦,父亲只有忍着。慢慢的,父亲的病情开始严重了,凄惨而痛苦的呻吟把父亲折磨得不成人样,父亲还是忍着。我知道父亲舍不得花钱,于是我动用亲朋好友的力量劝他去医院检查。无济于事的结果让我愤怒了,三下两除二,我和哥哥把父亲强行背往了医院。腰椎间盘突出症,而且是到了晚期,必须得马上动手术。父亲准备再次放弃,他趁我们不备还准备以轻生来减轻这个家庭的负担。不过,我们没有给他机会。

最后,手术还是做了,不过父亲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连弯个腰都不能做到,他很经常后悔自己得了那场病。

哥哥考上了四川大学,父亲挨家挨户去求人家,好心的亲戚朋友你50,他100,总算把哥哥送进了大学。父亲也不顾自己的病体,再次来到了城里。今非昔比的父亲,这次找工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面对一次又一次的碰壁,父亲没有放弃。一家纪念馆收留了他,父亲成了一个守门人。

守门人的工作不是很辛苦,就是打扫纪念馆里的所有卫生。虚弱的父亲干的很辛苦,他很努力,而且很害怕被辞退。一年365天,父亲都这样辛苦的忙碌着。

哥哥毕业了,我也大学毕业了,相继都参加了工作。父亲还在当着他的守门人不过,他很高兴,儿子的出息让他很欣慰。父亲也很无奈,两个儿子都在千里之外工作,一年到头都不能回家,不过父亲也很理解自己的儿子。

父亲的身体经常会出现问题,他只有硬撑着,我很担心。

父亲以前经常对我说,伢子,以后等你们俩兄弟工作了,我和你妈就可以好好享福了。这让我感到很内疚,哥哥早已参加工作了,我参加工作也将近两年了,可是父亲仍然在拖着日趋严重的病体在辛苦的工作。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不远处,一位父亲正和他的孩子在打闹着。望着远方的天空,我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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