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毛不拔的日子

９９年的冬天，我总幻想自己在首都北京：我在清晨的天桥吃着卤煮火烧用小勺舀着别是一番滋味的豆汁，在周末的德胜门旧书摊淘金发现有用的工具书和不知谁的旧作文本，在华灯的长安街上驱车直驶或者闲庭信步，在变幻的ＪＪ锻炼那条偶尔有些疼的右腿因为它一蹦迪就好……

９９年的冬天，我确实在北京，可是我没有得到这些理想中的一切，我正在为缺钱的事情焦头烂额……要不是北京浓厚的文化氛围召唤着我，要不是北京人那个幽默那个热情那个贫那个侃吸引着我，要不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怎会放弃南方辉煌的一切？原本在自己的计划里，北京应是2002年的事情。

“我的脚（家）就在二环路的里边……” 我哼着何勇的《钟鼓楼》来到了北京。

见了几个关系相熟的著名歌手，得到了她们多多的鼓励与宴请之后，我开始厌倦等待了，因为哥们联系好的电台领导出国学习须等他回来。他又帮我联系了另一个在中央电视台的同学，正好某栏目缺男声，让我去当主持人。我说我不去，我谁呀？这栏目又不是我擅长的综艺娱乐栏目又不是我喜欢的体育频道又不出名，我哪能掉这个身价？那时的我心比天高命比钞票薄。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连喜欢都谈不上，怎么会做好？”我还振振有辞。

朋友说你实在想做事就去人才招聘会，说不定会遇到你感兴趣的。于是我直奔雍和宫人才市场，走进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热气腾腾。

一家国家级教育电视台的旅游栏目正在招聘主持人、编导。我放了简历，说这两项我都能干。

两天，我接到他们的面试通知。见面深谈了解之后，总编导极度欣喜，把我带进了里屋，我知道自己成功应试了。

“我们都是电视台的。” 眼镜后面一双诡秘的双眼。哦，我肃然起敬，他是制片人。“如果干好了，给你转正，调关系，月薪１２００每周编节目费８００主持费６００……”

刚到北京的我，多注重这些呀！尤其是还可以拿到7000元。

于是，我开始拼命努力，这可是我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啊！如同人的初恋。我私费回老家拿资料写第一期台本，在返程的火车上买了两张硬座票趴桌狂

写就因为硬座车厢不熄灯。我写了一夜、整整一夜、整整１８页，我做出了极为详尽的创意分镜头，从镜号景别到推拉摇移特写大全……

所有同事很满意，我也很满意。

可是就写了这一期，然后就开始从事和本职工作不相干的事了……

制片人以资金没有到位为由，天天指挥我们做着无法实施的纯文本工作，晚上就领着我们几个男的签单吃楼上的天山涮蘑王然后找一酒吧扎金花……

快两个月了，没发一分钱，而花销颇大的我存折资金从五位数逐渐变成加上小数点后两位才五位数。我着急，我得穿品牌衣得吃川菜火锅得住有空调的房子得抽555得交两个人的手机费得看戏剧电影报……而制片人答应给我们报销的车费、饭费、电话费等等犹如一卷白纸。

所以我逼着自己开始精打细算：“今天上午只能花十块钱，中南海四块煎饼两块坐公车一块五擦皮鞋一块口香糖七毛晨报五毛上厕所两毛……手纸一毛，哈哈！正好十块，不多不少，没超支一分，没浪费一毛。”

后来我把自己的这一计算情节用进了我编剧的一集广播剧里。

这样的日子依旧在继续……

制片人可能看出我情绪很糟，安抚我：１月２６日你过生日，到时候我就不领你吃涮蘑菇了，我请你吃——东北菜，我知道你想家了。还有，以后资金到位节目开播了我送你一辆车，奥迪怎么样？

我心说别来这一套了，我都打听清楚了，没戏！还有您也不是什么电视台的。什么奥迪，您给我买一驴车就不错了。所以有了后来这条生日短信：

    你过生日我送你一辆车，以后你就坐着它上下班了。不过，你得牺牲你的自行车轱辘和床板，拉车的动物我来搞定。对了，你喜欢驴还是马？

２０００年的１月２５日，我在生日的前夜，酩酊在繁忙的阜成门孤单的爱相随酒吧里，喝光两瓶红方黑方后，在纸上一挥而就：

唐僧看悟空戴紧箍咒很酷，决定给八戒沙僧白龙马都套个箍。套白龙马时，马哭了：师父，您再套就四个箍了，我可是宝马，别让我当奥迪了。

　　我知道自己是宝马不是奥迪，是一匹千里良驹最终会遇到正版伯乐，所以我必须拒绝、排斥这些虚幻的“紧箍咒”，不让它拘束自己、迷乱双眼。

宝马不吃夜草不肥，戴鹏飞不干兼职不富！于是我开始装病或者请假谎称回家，我开始频繁接触我能做的各行各业——谈广告策划与创意、承包了一家全国性的行业报纸、给社会上众多制作公司配音、给几家杂志撰稿……

三个月，制片人如同铁公鸡一毛不拔，一毛钱工资也没给我们。

这就是我初到北京三个月真实的故事，我交了在北京的第一笔“学费”。我希望这是最后一笔，虽然，这只是当时的想法。　

前两天一个MM过生日，电话里她说GG你越来越有钱了准备送我什么呀我可最喜欢奥迪哟！我一下想起了那段一毛不拔的日子，嘿嘿笑着给她发去一条短信：

我花一毛钱发这条短信给你，是为了告诉你——我并不是一个一毛不拔的人。比如这一毛钱的短信就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晚上请我吃饭哟！

我坚信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好的心情，无论是遇到什么……真的！我挺感谢那个制片人、感谢那段日子。　

让我们大口咬开一个大大的毛桃，咬破烦恼，让汁液肆意飞洒、溅出开心快乐。或者从身上拔一根汗毛，呲牙说我可不是惧怕困难的人。

呵呵……我们都可以做到，没错！

注：

本文两条生日短信选自新浪网“戴鹏飞原创短信专栏——鹏飞节日”，另一条短信选自新浪网“戴鹏飞原创短信专栏——鹏飞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