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日记》第十二章(2)
(2010-08-26 00: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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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日记》小说连载社会创业奋斗励志蚁族张海录杂谈 |
分类: 幸福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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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多,林嘉怡披着淡淡的晨雾走出小巷,她要去赶场拍戏。这是她几年来得到的第一个有点戏份的角色,出演一部古装戏的女六号。嘉怡看过剧本,她的戏份很少,报酬也很低,不过她很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为数不多的几句台词已记得滚瓜烂熟,每场戏如何演绎也都揣摩得妥妥当当。
她已跟着剧组忙碌了个把月,还没轮到她出场,她跟着剧组更像是实践学习。剧组在北京郊县,前几天她受了风寒,告假回到租屋休息了两天,剧组通知她出镜,她一大早出门匆匆赶往远郊。
淡淡的雾气笼着嘉怡,街上没有人,路灯的光晕中昆虫和蝙蝠来回飞舞。清晨的寂静令嘉怡有点儿害怕,她快步走出幽深的胡同,等了半天才伸拦到一辆过路的出租车。
这几天嘉怡休息得并不好。安静下来的时候脑子里总是浮现出王海波热切而真诚的目光,他那天说的话常常在她耳边想起:“嘉怡,我喜欢你……”
嘉怡看得懂海波的真诚,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海波真诚而热烈的情感。嘉怡也会常常想起那个小警察刘志伟。她为帮海波脱身两次抱住刘志伟,后来每每想起那两次情非得已的拥抱,嘉怡心里总会漾起细细的涟漪,她觉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正悄悄在身体里滋生和成长。
嘉怡坐在出租车里,灯火照着她明媚的脸,清凉的晨风从车窗透进来轻拂她的头发,青丝飞扬。这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嘉怡的心也像风一样飘着,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绕开海波这份令她猝不及防的感情而又不伤害到救过她的海波。电影学院的女生绝不缺少追求者,但嘉怡只身来北京为的是一个美丽梦想,她现在只想学好表演,不愿任何事情影响到学业。她相信过早放飞感情的鸽子,衔回来的只会是苦涩的青果。
她希望海波在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如果可以,最好将她忘记。
出租车将她送到东直门长途汽车站,嘉怡搭上第一班长途车晃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县城,讨价还价半天才雇了辆三轮摩托,走了没多远,摩托司机知道她要去拍戏,笑着揶揄嘉怡是最抠门的演员,为两块钱砍了半天价。嘉怡说:“大叔,不是每个演员都那么有钱,对我来说,能坐您这摩托已经很奢侈啦!”
摩托车晃荡到剧组,大家已经开工,有人埋怨了几句叫嘉怡赶紧去化妆。拍完两场戏已近晌午,大家端着盒饭四散坐开了吃饭,有人带着嘉怡去见导演。那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将嘉怡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叫她在他旁边坐下,温声说道:“挺好,挺好。你是演七格格那个吧?”
嘉怡忐忑地点头,面对仰慕已久的大导演,嘉怡有点紧张。
“刚又看了上午的戏,你戏份不多,演得不错。这样吧,给你换个角色,戏份多,发挥余地更大,上镜好的话,下部戏有希望拿个主角。”
嘉怡开心得有点不敢相信,忙笑着答应。那人点上一颗烟,吐个烟圈儿:“别急着应我,这事儿还得看你表现。这样吧,下午先给你换个角色,重拍几组镜头。晚上有个饭局,你也去。”
“我会努力,一定好好演。”嘉怡说。
“必须的。你要演砸了,那不是说明我眼光有问题吗?”他站起来走到嘉怡身边,肥厚的手掌在嘉怡背上拍了拍,“好好把握吧,机会不是啥时候都有,也不是啥人都能遇到机会。我看你挺聪明,要能赶上个好本儿演个主角,一举成名也说不定呢。”
嘉怡笑了笑,挪挪身子想摆脱背上那双肥厚的手,但没能摆脱。她小声说:“谢谢您给我学习和锻炼的机会,我一定不让您失望。”
那人将手抽回,笑着说:“有决心挺好!先回去吧,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说。”
下午的拍摄不知何故暂停下来,剧组集体休息。嘉怡在帐篷里待到傍晚,有点焦急,晚上的饭局也让她略感忐忑。等到天色全黑,剧组早已吃过晚饭,也不见有人找她。嘉怡估计导演忘了她这根小草,略有些失望,揣摩了一下剧本正要睡觉,有人叫她出去上了一辆小轿车直奔县城。小车开到酒店门口,服务生弓腰拉开车门将嘉怡和那人迎进大厅。到了电梯门口,那人叫嘉怡自己上去:“702。机灵点,没坏处。”
嘉怡到了702房间门口,犹豫片刻,轻轻敲门。有人在里边喊道:“进来吧,门没锁。”
住院将近一个月了,姐姐再也不肯住下去,我拗不过她,也筹不到更多钱,决定带姐姐出院。姐姐的病情渐渐稳定,大家凑给我的三万多块也花得所剩无几,我才明白医生为什么会说尘肺病是无底洞。
姐姐的病影响到了我的朋友,甚至已经改变和正在改变着他们的生活。海波下落不明,梦雨夜夜伏案写作,冰然为能多赚点收入,每晚都将小店开到街上看不到人影才关门打烊。我无法坦然地继续接受她们的帮助,我必须依靠自己给姐姐治病。
我带着姐姐母子回到了远郊,海波逃脱前给了我钥匙,他又一次帮我解决了困难。我又回到了生活过三年的小院。我知道,不管是为给姐姐治病还是为照顾家里的生活,我的未来都将更加忙碌和艰辛。
几万块钱暂时将姐姐从生死线拉了回来,她开始想念亲人,好几次含蓄地表达了回家的心愿。我只能假装没听懂她的表达,因为让她回到家徒四壁的山区就意味着彻底放弃了治疗和康复的希望。
我的如约归来让房东婆婆兴奋不已,我和姐姐忙着收拾东西,她在周围来来回回走动和唠叨,待我们收拾停当,她已将姐姐的病情和我的近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并且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友善大方:“西厢房那俩兔崽子过几天就搬走,腾出来就你住,不跟你要房租。你姐都这样儿了,大妈要是还惦记那俩钱儿,那就真的白吃了三年你做的菜。”
我千恩万谢,房东站在深秋的阳光里笑眯眯瞧我:“话说回来,往后我还得吃你做的菜,可别不乐意!”
姐姐说道:“大妈,您照应我们,这么说就见外啦。”
房东拢着袖子笑眯眯说:“这话我可爱听。合着还真是姐弟俩,一样那么会说话儿。我身子骨不那么硬朗了,吃不了你们多少。再不成啊,我掏伙食费,咱娘儿几个搭伙儿过日子得了。”
铁蛋对老太太忽略他颇感不满:“我也会说话儿。”
房东乐得豁然大笑:“哟,这儿还漏了一个!”
李二狗的老婆收摊回来,进了院门欢喜地凑过来大喊:“哟,大兄弟换个媳妇儿。呀!还带个娃儿哩!”
“嫂子,这是我姐。”我说。
她改口还真挺快:“哟,俺瞅着就像一家人,还真是哩!”她匆匆回屋又匆匆出来,手里捏个小苹果塞给铁蛋:“娃儿吃苹果。长得真俊,脸蛋跟小萝卜似的。”
铁蛋将苹果装进口袋,这才恶狠狠对那女人说:“你才长得跟小萝卜似的。”众人大笑。
屋子太小,铁蛋太闹,容不下我们三个。我把海波的行李装在纸箱里放到门外屋檐下,心里满是哀伤。我的兄弟不知去了哪里,我却再次霸占了他的房子。
众门邻各自表达对我归来的欢迎。蓝天的媳妇蓬头垢面从屋里探出头来瞧我一眼便欢喜地回屋去了,不多会儿化着淡妆出来,看上去妩媚秀丽,水汪汪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笑而不语。蓝天在旁里喊了几声媳妇她浑然不觉,蓝天骂一句进屋去了:“傻娘儿们,快擦擦口水,见着猪肉钝粉条是咋滴?”
上午的拍摄接近尾声,嘉怡还没等到参加拍摄的通知。其实她心里明白那个没几句台词的女六号已经不属于她了。昨晚在酒店她几次躲闪导演伸过来放到她身上的肥嘟嘟的胖手,惹恼了那双肥手的主人,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嘉怡出去。嘉怡小心地离开房间,在大厅等了两个钟头,没人叫她去吃饭,也没人跟她聊戏,那时候她就猜到她的角色已经不复存在。
嘉怡觉得自己应该离开,可又舍不得这个难得的机会,揣着侥幸又等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上午的拍摄全部结束,才有人将她叫进一顶帐篷里。导演背对门站着,吐了口烟,问道:“你想明白了吗?”
嘉怡小心地说:“明白。我会努力演好角色,请您相信我,给我机会!”
导演鼻子里“嗯”了一声,挥手叫嘉怡出去。嘉怡走出帐篷,导演在里面喊:“去把那李晓娜叫进来!”门外有人应一声,小声对嘉怡说:“你咋就那么不开窍呢?”
嘉怡躬身朝那人笑笑,说:“对不起。我可能说错话了。”
那人叹口气,摆摆手叫嘉怡走开:“你这小姑娘啊,要不是精得吓人,那一定是笨得可怜。得,就这么着吧。你去那边等着,回头我再找你。”他朝另一处喊道,“李晓娜,过来,导演找你。”
一个年轻高挑的女孩欢喜地跑过来,那人叮嘱她说:“导演找你说戏,机灵点儿。”女孩干净地答应着进了帐篷。那人自言自语道:“这些姑娘,没一个省心的。”
嘉怡默默走到一边,夹杂在群众演员中等待开饭。空旷的大地上秋风吹过,嘉怡觉得有点冷,双手环抱臂膀跑到一边,蹲在一个避风的土坎下躲了会儿,心中既委屈又不甘,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不远处有人嚷嚷着开饭,一大帮早已饿瘪的群众演员奔过去抢盒饭,嘉怡站起来擦擦脸上的泪痕,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朝吃饭的人群走去。
嘉怡端着一小碗粥还没喝完,先前喊她去见导演的那人走过来蹲在她身旁,说:“跟你说个事儿,剧本临时作了修改,人物命运有些调整。你的戏份今儿下午就能完事儿,你演的那七格格跟下人私通被捉奸在床,羞愤难当寻了短见。这么着你今儿下午得有场床戏,赶紧下去勤准备着吧。没剧本,没现成的台词儿,看情况发挥吧。导演说了,你要实在憋不出词儿来,就甭说话,只管演好床戏,往真了演,越真越好!你可记住了,上场别露怯,别再捅娄子,要不然往后真就甭在这圈儿里混了。”
嘉怡愣愣地蹲在地上,小碗里的粥洒出来也浑然不觉。她一字一句回答那人:“我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