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日记》第六章(2)
(2010-01-18 00:5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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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幸福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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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没去上班,老板连问都没问,我照样洗车,王哥照样在车轱辘上戳洞。一段时间过后我渐渐习惯了车行的生活,渐渐接触到拆卸轮胎之类的技术活。我的双手沾满油污,指甲缝里积着泥垢,与那些伙计没有任何分别,唯一的分别是他们晚上打牌赌钱和轮流出去撒铁钉,我忙完活儿赶紧回家,从不逗留。
忙碌让我忘了很多事,也忘了一些人。有一天夏梦雨忽然打来电话,问我过得如何,我不含糊地敷衍她,她又问我有没有姐姐的消息。我说没有消息,不过周末还是出去贴寻人启事。她叹了口气,我顿时黯然。三年过去,仍然没有姐姐的消息,对她的挂念慢慢变成了担忧。
“别急,回头我帮你想想办法。”她觉察到我的失落,笑着说道,“对啦,我有工作给你做,你要是有时间,赚点外快也不错啊。这活儿不难,也不累人,就是得有时间和耐心。你现在忙吗?”
“啊……不忙,不忙。我有的是时间!”我心里很温暖,原以为美丽的夏梦雨早将我忘了,没想到她居然留着我的电话号码,惦着我找姐姐的事,还想着给我找工作。
“那就没问题了。这样吧,有空来趟我家,跟你说说工作的事儿。要是太忙,就等有时间了再说,别太辛苦了。”
“不怕辛苦,就怕不苦。苦尽甘来,不快点把苦吃完,哪儿找甜去啊?”
“你嘴越来越贫了啊。”她笑着说,“这可不是好事儿!”她嘴上这么说,语气中并无反感。
和夏梦雨大致约了时间,午后活儿少,我跟老板告了假,脱掉工作服将一双油腻的手洗了又洗,急匆匆赶往东直门。夏梦雨的家整洁如旧,摆放在窗台上的小花洒下满屋清香。
夏梦雨给了我厚厚一摞打印稿,叫我在两个星期内校对完这部小说稿。我不知道什么是校对,她有点无奈,但很耐心地解释给我听。我听了个大概,笑着说道:“就找错字儿呗。简单!保证完成任务。”
“这活儿不难,但也不那么简单。”她挪了挪身子,坐得离我更近,指着书稿上一处错误说道,“你看这里,没有错字,但语法显然不对,得换个方式表达。”
我有点紧张,忙连连点头。跟夏梦雨在一起我总觉得局促。她接着说道:“校对是严谨的工作,不比你以前做的活儿,马虎不得。多用点心,出了错儿咱俩都不好交代。收好稿子,别弄脏了。”她交代完工作,这才问我,“现在说说你吧,这些天你做什么工作来着?”
“洗车。”我没隐瞒。她默默点头:“我猜得没错儿。”她的目光停在我手上。
“洗车挺好,我没文化,能做这个就很知足。”我说,“没啥事儿的话我先走了。谢谢你啊!”我站起身来,朝她深深鞠了个躬。夏梦雨吓得往后跳了半步,愣了片刻这才说道:“你吓着我了。”
“对不起!我是真的谢你。”
她笑而不语,我起身告辞,这时候门铃响了。夏梦雨略一犹豫,走过去开门,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当当当当,哦,我美丽的公主殿下,我是你的王子,跋山涉水风尘仆仆前来和你相会,还带了非洲哇啦哇啦县叽里咕噜村的土特产!”一只手攥着大束红玫瑰从门缝伸进来。
“换鞋,地板脏了我又得……”夏梦雨的话只说了半截儿,门外的人忽然张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同时深深吻住了她的嘴巴。他手里的鲜艳玫瑰落在地上,散落开来。
我顿时大惊,张大嘴巴呆呆望着门口。我见到了这辈子最令我震撼的场面,我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别人接吻,我甚至能听见那人粗重的呼吸和嘴巴的吧唧声。我脸上发烫,仿佛那男人亲吻的是我。
夏梦雨推了半天才挣脱那人的怀抱,打了那人一拳,说道:“发什么疯啊?家里有客人呢。”她转身看看我,红着脸蹲下去捡起散落在地的玫瑰,“又买玫瑰,俗气!”她笑着站起,脸上的笑忽然不见了:那男子站在门口面色凝重,我愣在沙发边上不知所措,俩人如狭路相逢的斗犬般四目相向。
“进来啊!热气儿全跑了!”夏梦雨叫那人进门,“我朋友吴石来。”她对我说,“董广林,我男朋友。”
我朝那人笑笑,要告辞出门。董广林走到我跟前,目光游遍我全身最后落在我手上。“别啊,我来了你就走,我怎么觉得我来得不是时候啊。”他说话有点阴阳怪气,我望望夏梦雨,不知如何回答。
“你又这样!”夏梦雨瞪他一眼,对我说道,“别着急走,校对的事儿我还没说完呢。”她拽着董广林胳膊进了卧室,小声说着什么,随后传来争吵声。我的出现显然令董广林很不高兴,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你呀!怎么就不听呢?什么人都敢往家带。北京城外地人成千上万,你帮得过来吗?我的大记者同志!你比谁都清楚,北京城十个案子有八个是外地人犯的!”
夏梦雨气呼呼说道:“带朋友来家这事儿我还做得了主。请不要侮辱我的朋友。”
董广林又嚷:“你的家,你家,对对对,我差点忘了这是你家。妈的!我没事儿上你家来添什么堵啊?我这不是欠得慌吗?得,我滚蛋,你接着爱心泛滥,别忘了自己是个病人就成。”
夏梦雨恢复了平静:“你要走就走。不过我希望你为刚才的话向我朋友道歉。要真惦着我的病,拜托你别总气我,尊重我比送玫瑰好得多。”
我脑袋快要休克了,抱着书稿悄悄出门,跌跌撞撞下楼,在清冷的风中快步走向车站,生怕他们撵出来似的。我太脆弱了,董广林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居然如此轻易就刺伤了我的自尊。
“你是民工,有什么资格和这么好的姑娘做朋友?”我对自己说,很想将怀里的书稿撕得粉碎。
刚到车站,手机响了,夏梦雨打来电话。我没接,电话固执地响,我又怯又暖,接通了电话,夏梦雨向我道歉:“真对不起,让你难堪了吧?哎,他就那样,其实他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没,不会。天晚了,我得赶紧回去,谢谢你帮我!”我想掩饰情绪,却差点哽咽,董广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潜伏我内心的自卑连根扯了出来。
夏梦雨的声音甜而幽沉:“他已经走了。我心情不好,你能陪我说会儿话吗?”
我和夏梦雨在不同的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这个晚上之后我们却成了朋友,很多我能想到和根本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我俩在她家楼下花园里坐了一会儿,都没怎么说话,我用沉默化解她的沉默。天色全黑,冷风阵阵。我挂念着生病的冰然,夏梦雨看出我的不安,起身说道:“浪费了你不少时间,真不好意思。你要有事儿就回去吧,我已经没事儿了。”
我如遇大赦,却又不忍丢下她:“外头冷,你早点回去休息。对了,你的病……”
夏梦雨摇摇头:“听他乱说!”她犹豫片刻,问我,“你今天能不能不回去?”
我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怔怔地不知如何回答。我惦记冰然,却又不忍回绝夏梦雨。她笑了笑:“没关系,你要不愿意或者有事儿,就回吧。稿子按时校对完了就拿来给我。”
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说道:“我先去趟电影学院那儿,有事交代给朋友,回头就过来。”
她笑笑:“有事就去忙,别耽误了。”我不知哪来的胆气,拽着她的胳膊出了院子,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海波住处。夏梦雨有点惊讶,但没说话。
海波躺在床上一个人玩扑克,我风风火火闯进去,他翻身起来就问:“冰然咋了?”
“她没事儿。”
“她没事儿你跑来干啥?”他又躺了下去。
我一把拽起海波,夺了他手里的扑克丢到床上:“非得她有事儿我才能来找你啊?我今晚回不去,你过去照看冰然,现在就去!”我将钥匙扔给他,“千万别让她到处乱跑。”
“没问题!请首长放心。”海波咧嘴笑道,“我说眼皮儿总跳,原来有这好事儿!”
“少扯淡!我是让你去照顾她。你要敢胡来,我把你腰子挤出来挂墙上。”我说。
“我啥也不干,寸步不离盯着她,上厕所都跟着!这样成吗?”
“这就去!晚上熬点粥让她喝。记着,要有事儿,甭管多晚都得给我打电话。”
海波翻开床单抓了一把钞票,兴冲冲出了屋子,看到门外的出租车和车里的夏梦雨,愣了愣。夏梦雨朝他微微一笑,他也笑了笑,没打招呼就走了,走出老远回头朝我喊道:“吴石来,你他娘的不厚道!”
我没想解释,海波也没给我解释的机会,他伸手拦辆出租车钻了进去。我带着一身寒气回到车里,夏梦雨小声问我:“你朋友好像不高兴了。”
“咳,他就那德行,不过是个好人。”我说。夏梦雨呵呵笑道:“怎么现在的纯爷们都这么小气!”
我故作轻松,心里却觉不安。夏梦雨指引出租车到了一条宁静小街,在一爿小门脸的酒吧前停下。我要付车费,夏梦雨推我下车,付完钱下来,她领着我进了酒吧。
安静的酒吧里氤氲着温暖气息,迷蒙的灯光里寥寥几人在闲聊喝酒。我们选个角落坐定,夏梦雨问我吃什么,我从未进过如此高档的地方,茫然摇头;她问我酒量如何,我又茫然点头,她笑笑,给我点了吃的东西,叫了一打啤酒。服务员将啤酒拿来,我才知道一打居然是十二瓶。服务员打开啤酒,夏梦雨将其中一瓶推到我面前,自己拿起一瓶朝我晃了晃,仰起脖子喝得咕咚作响。她喝得太猛,呛得连咳两声,接着又一气猛喝,白皙的脖子微微动弹。
夏梦雨将空瓶放在桌上,问道:“你怎么不喝?”
我没喝过啤酒,此刻又饥肠辘辘,她喝酒的架势令我胆寒,笑了笑拿起酒瓶小心抿了一口,怪怪的啤酒味呛得我险些吐了,这辈子头一口啤酒把我的眼泪撵了出来。
我又抿了一小口,小心咽下。夏梦雨笑道:“你不会是第一次喝啤酒吧?”
“啤酒,还真没喝过。”我舌头外露,“看你喝得那么痛快,我以为是甜的呢。”
夏梦雨笑了:“多喝几次就觉得味道不错啦!酒好啊,喝醉了,什么都忘了。”
“一点都不好!我小时候喝醉过,米酒。喝醉了闹的笑话现在还记得。”我笑了。
夏梦雨跟我碰了一下酒瓶,轻轻喝了口啤酒,说:“说说呗。我听听什么笑话那么好笑。”
“这事儿说起来有些年头了。那会儿我大概也就十二三岁吧,记不清了,反正是个半大小子了。我很喜欢邻村一个小丫头,日思夜想,茶饭不思的。后来,我发现那丫头经常跟另一个男娃儿耍。我伤心呀,夜里偷了我爹珍藏的米酒,咕咚咚喝了整整一坛。”我的讲述令夏梦雨听得入神,她笑问:“于是你就喝醉了呗?”我回答道:“那么些酒下肚,醉没醉不记得了,不过那天夜里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尿了床。”
夏梦雨听得咯咯笑,我接着说道:“在蛋寨淘煤那会儿,有一回十几个半大小子拉着我喝米酒,我把他们灌得人仰马翻,后来一个人跑到山沟里说了一夜胡话,天亮的时候口干舌燥,舌头都硬了……”
我俩在酒吧坐到半夜,夏梦雨面色红润,说话比起平常少了些优雅。我没提起她和董广林的争吵,但我很想知道她的病是怎么回事。又喝几口酒,夏梦雨的话渐渐多了,我终于知道这个我敬若神明的姑娘其实终究是个年轻女孩,她也有她的快乐悲喜。
夏梦雨和和董广林是高中同学,夏梦雨生得漂亮,董广林很有才气,俩人非常要好,董广林家境不是很好,学习成绩一般。董广林一心想当导演,毕业那年报考戏剧学院落榜,夏梦雨进了重点大学。有一段时间董广林很消沉,夏梦雨鼓励他不要放弃梦想,在她大三那年董广林终于考上戏剧学院导演专业,那年夏梦雨也失去了与相依为命的妈妈。董广林上学没少花钱,梦雨为帮他完成学业,一直勤工俭学。毕业后梦雨进了出版社,工作之外还得做些兼职才能勉强供得上董广林的念书花销。
董广林游走于娱乐圈,除了拿钱之外,大多时候梦雨都见不到他的踪影。毕业后的董广林没找到合适机会,越来越多的花费令梦雨渐渐力不从心,董广林渐渐不再朝她伸手,常常三两个月都见不到他,偶尔见面却又经常不欢而散,清淡如水的感情不再带给她快乐,和董广林的交往对她而言更像是责任和习惯。
“我曾经那么相信他会学业有成,会陪着我走过风风雨雨。呵呵……”
夏梦雨醉意渐浓,歪着脑袋靠在沙发上不讲了。我听得动容,心中戚然,我听到了人世间最动人的爱情,我对董广林羡慕嫉妒恨,又替梦雨不平,拎起酒瓶将一瓶啤酒灌进肚里,连连打嗝。
梦雨靠着沙发望我,面若桃花,黑漆漆的眸子晶莹闪亮。她笑了笑:“人说爱人就像风筝,抓得太紧会断,可要不抓紧,又不晓得会飞去哪里,飞得太远就拽不回来了。啊,没劲,不说了,说说你吧。你前面说在什么蛋寨掏煤,那是咋回事儿?”坐在我对面的夏梦雨美得像年画里人。
我酒令智昏,再也管不住嘴巴,京片子夹着贵州话将自己为何失学又为何来京以及在蛋寨掏煤和在北京流浪拾荒养猪的事儿一气说完,激动得竟将收留孟冰然和今夜将生病的冰然独自留在家里的事儿也和盘托出。史无前例激情讲述累得我气喘吁吁,等到讲完我才发现夏梦雨斜靠着沙发睡了。我略觉失望但又无限畅快。倾诉会让人快乐,那天晚上我快乐地度过了来北京三年多最放肆的一个夜晚。我要结账离去,酒吧里众人竟然齐刷刷鼓起掌来,有人笑道:“欢送演说家!”
演说家没理会他们,掏出夏梦雨的钱包结了账,吩咐服务生:“剩下那几瓶酒打包带走。”
服务生不让我带走酒瓶。他称我为先生,很有礼貌地说如果我非要带走剩下的啤酒,只能用塑料袋打包。我连骂三遍他的大爷,他骂不还口,始终微笑,但仍不让我带走酒瓶。我鄙视了那个顽固家伙,挥手示意他将啤酒打包,拎着胀鼓鼓的塑料袋,搀着梦雨迷迷糊糊出了酒吧,拦了辆车直奔她家。
梦雨靠着座椅睡着,我晕晕乎乎也说不清到底要去哪儿,走错好几回才找到她家。我搀着夏梦雨,俩人像两摊软泥一样晃到楼上,斜靠着墙,相视一笑。
我指指房门。她笑着从包里掏出钥匙,抖抖索索半天也没能打开门锁。我已全然忘了自己是谁,摇摇晃晃走到她跟前,从她手里夺过钥匙:“笨蛋!我来吧!”
我的手不听使唤,情急之下将一路拎来的塑料袋往地上一扔,颤巍巍打开了门锁,回头才发现啤酒洒了一地。我摊开双手:“白瞎了,好好的啤酒都洒了。”夏梦雨迷迷糊糊在我背后拍一巴掌:“笨蛋,拿进屋洗洗再喝呗。”聪明美丽的夏梦雨醉得很可爱。
夏梦雨进了门窝进沙发睡了,我坐在沙发前的蓝毯上,昏昏如梦,胡思乱想。我预感到自己和这个女孩之间会有故事发生,第六感的确存在,尤其是喝多了之后,真的。我呆坐了不知多少时候,夏梦雨嚷嚷着头疼,要去找药,我赶紧帮她。吃了一粒药片,她说去洗澡。我说了句“我帮你”搀着她就要往卫生间去,夏梦雨推我一把:“傻瓜,你喝多了吧?”她扶着墙慢慢走进卫生间。我的酒意越来越盛,抱着脑袋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睡得正酣,夏梦雨的喊声将我惊醒,赶紧爬起张望,夏梦雨坐在卫生间门口。我摇摇晃晃过去将她扶起,她软软靠在我身上,我已闻不到她身上的香气,只觉得酒气飘摇。
搀着她进了卧室,我将夏梦雨推到床上,自己一屁股坐在床沿底下,直挺挺躺倒。
夏梦雨趴在床沿上,眨巴着眼睛望我。我盯着她明艳的脸,如在梦里。她笑了笑,挪挪身子,拍拍空出来的地方:“上来,咱们接着喝。”她忽然觉悟,开始埋怨我,“你真笨,到了家门口还把酒洒了。这会儿喝什么呀?”我想解释,张着嘴半天说不话,我醉得忘了怎么说话。夏梦雨说:“地板凉,上来。”
我连滚带爬上床,解扣脱衣服,那会儿我还知道脏兮兮的外套会弄脏梦雨的床。到了床上就完全迷了,松软的大床令我睡意大盛,夏梦雨问我:“还喝吗?”我记得当时只回了五个字:“喝个屁!睡觉!”
我的梦境如春。家乡的山坡绿草如茵,山花烂漫,蜂蝶嘤嗡,美丽的夏梦雨轻轻靠在我胸前,她的头发如同山花般芬芳,令我痴醉……
梦醒时分,冬日温暖的阳光透窗进来。我头疼得厉害,嗓子冒烟儿。我舔舔嘴巴睁开双眼,顿时惊得险些大喊起来:我和夏梦雨躺在一个被窝里,她蜷着身子靠在我胸前睡得如同婴儿!
我怕惊醒梦雨,丝毫不敢动弹。没过多久,她醒了。我既怕又羞,不敢睁眼。我能感觉到她在看我,我能想到她目光如水,她的呼吸馨若幽兰。我等着她悄悄爬出被窝,不料她将头靠在我胸前竟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