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

夜读《史记 蒙恬列传》。

蒙恬愚忠否？他本来可以造反的。他也有答案：“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功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身虽囚系，其势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主也。”紧接着，他提到了历史上几个功臣蒙冤的事实，意欲为自己辩解——“将以谏而死”。然而，言者淳淳，听者藐藐。虽然这段话可能是蒙恬精心准备已久，以为必可以触动二世。然而，他所倾诉的对象，不过是传达要他自杀的使者，他所说的一切，不过对牛弹琴罢了，何能上达？——使者曰：“臣受诏行法于将军，不敢以将军言闻于上也。”

此形此景，蒙恬能如何。他“喟然太息曰：‘我何罪于天，无过而死乎？’”忿忿不平之意，溢于言表。最后，他只能自我安慰，“良久，徐曰：‘恬罪固当死矣。起临洮属之辽东，城万余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药自杀。”好一个“良久”，好一个“徐”，将蒙恬愤懑而又无奈的心情表露无遗。至于他将自己的罪过总结为“绝地脉”，不过是给自己的死寻求理由，——原来我并不是没有过错，我绝断了不少地脉，早就为天所不容呀。

太史公是为蒙恬扼腕叹息的。他道：“吾适北边，自直道归，行观蒙恬所为秦筑长城亭障，堑山堙谷，通直道，固轻百姓力矣。夫秦之初灭诸侯，天下之心未定，痍伤者未瘳，而恬为名将，不以此时强谏，振百姓之急，养老存孤，务修众庶之和，而阿意兴功，此其兄弟遇诛，不亦宜乎！何乃罪地脉哉？”为臣之道，在于大战之后，劝告王者休养生息，但蒙恬为了战功，积极支持秦始皇扩疆政策，导致了军事上外重内轻，同时，“天下苦秦久矣”。这才是他的罪过。至于蒙恬将自己的罪过归结于挖掘地脉，那就似是而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