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的老师授课闲暇之余，跟我聊及如何才能取出雅致的名字。取名乃是人世间的头等事，想要名字雅，最好多用虚词，比如“之乎者也”，最立竿见影。再寻章摘句一些，就翻古典书籍，跟虚词结合起来，没有不美的。《四书》因为严肃正经的部分多，多半用来给男子取名。给女孩子寻找美丽的字眼，就首选《诗经》了，芸菲薇莱萍荇萱葵……俯拾皆是。

不过呢，认真来古今对照下，那可就妙趣横生了。“南山有台，北山有莱”。莱是什么？就是今天的萝卜。

在《采薇》那一首里，“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动人又唯美，可是薇又是什么？其实是指的野豌豆。

至于那个葵呢，不是今天熟知的向日葵，而是冬苋菜。《小雅》里的“蓼萧”就比较贴近生活了，蛋糕店里做青团得用它，也就是艾草。

还是在《小雅》篇里，“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芸出现了，这又是什么植物呢？这是地道的人间烟火，也与健康饮食亲密挂钩，此乃油菜。而“芄兰之支”的芄兰，则是秋葵。西餐里腌制了食用，中餐里做汤凉拌清炒都适宜。“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知道这个的人相对多点，蒹葭也即芦苇。还有众所周知，忘忧草“萱”，它是常见的黄花菜，清嫩可口，是我很爱的一种蔬菜。

这么一番对照下来，那些携带着《诗经》文字为名的女孩子，原来费尽思量取的名字，都是萝卜豌豆油菜荞麦之类。大雅好像完全变成了俚俗。

可是，文字初生，给遇到的事物命名，很难精细，不过是取其意。全仗着时光淘洗，而后闪烁温润亲切的微光。与其说是古人素朴，今人盲目崇拜，倒不如打破执迷，直指本质，雅俗不过是文字游戏，说的本就是同一种东西。

这对照并不妨碍我们千载之下，念着那些悠远的诗句，口齿噙香，心随意动，同时兴致勃勃把这些蔬果野菜带回家，烹饪加工落入碗碟中制成佳肴。草木岂止在文学里芳华，也在厨房餐桌成就美味，我们又怎能辜负这两全其美的自然之赐。有时雅有时俗切换自如的人生，最富情趣。

阅读推荐：选自《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江苏文艺出版社

        当当   http://product.dangdang.com/2362336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