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永宏等著《中美军事冲突前前后后》

中国社会出版社1996年版

1971年5月初的一天上午，在台湾以东的公海上，有两艘配属中国人民海军东海舰队的猎潜艇，正迎着四级风流在颠簸不定的海面上航行，它们将和另一艘护卫舰组成一支小型反潜舰队，为5天后将要穿越巴士海峡，经由公海返回北方某基地的一艘核潜艇护航。

近几年来，随着美国第七舰队的撤出和中国人民海军的逐渐强大，美国对台湾海峡的封锁已名存实亡。实际上我两大舰队的船只已不止一次在国民党海军虎视眈眈的注视下穿越了海峡航道。尽管如此为了那艘核潜艇的绝对安全，海军部门的首长还是决定，当它返回时仍然绕行公海航道。那时，它身边除了有两艘常规攻击潜艇在水下随同护驾，再加上水面配备的保护力量，核潜艇在千余海里的航程中，将不会遇到任何打扰。

中国核潜艇的动向引起了大洋彼岸的美国的关注。美国军方和情报部门对此制定了名为“木星计划”的行动方案。两天后，奉命执行“木星计划”的美国“大白鲸”号导弹核潜艇诡秘地驶进南中国海。

距“大白鲸”号大约30海里的地方，中国海军的225号攻击潜艇正以20度转角慢慢地从左舷方向调转艇身。声纳兵徐洋已叫通了操纵室：“艇长，前方发现一艘核动力潜艇！”

“告诉我目标的方位和距离。”

“方位090，偏差不会超过2度……距离还是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在30海里以内。”在操纵室，艇长杨舟对正站在操舵台旁担任指挥的宁海波说：“看来我们还得再向前走一些。”“现在，那艘核潜艇已完完全全进入我们的领海了。”宁海波恨恨地说，“它并不回避我们。”

为了追逐快速运动中的目标，225号艇被迫也加大了自身动力。当然噪音也会随之增大，它已经无法再隐蔽自己了。 “大白鲸”号导弹核潜艇的声纳员急促的声音从指挥控制室舱壁上的扩音器中响了起来：“侧向声纳阵列发现情况！”指挥官布赖恩特艇长若有所思地望着海图。他不太相信那些过时的W级潜艇能发现“大白鲸号”，所以并不太着慌，没准那不过是一艘正在返回基地潜艇而已。站在一边的副艇长皮尔逊对下潜命令不满地说：“为什么不干脆向左退出中国人的领海？”布赖恩特咆哮道：“住口！你搞错一个概念。我们并未侵入中国的领海，谈不上什么’退出’。美国政府从未承认过中国人自己划出的海疆！再说如果现在向左行驶，将会与那艘潜艇更接近，它肯定会紧咬不放的。 而‘大白鲸’号从未有被人追赶着逃跑的习惯！” 

　“艇长。声频特征已被判明。”这时声纳员的声音响起来，“是W级潜艇，航速10节，正在朝我们这边运动。”

布赖恩特高声发出了下潜命令。

225号潜艇与基地取得联系之后，立刻收起无线电天线，迅速向100米深的水下潜去。当潜艇进入到那个深度后，它已又向前驶出两海里。

“那我们就设下圈套把它朝西南方向引嘛。”宁海波嘻嘻地笑了，“我们现在就掉头高速向西北去，那将会造成我们正在脱离这片海域的假象，然后再慢速沿航道折回，漂移到125方位，在那里等着它。等“大白鲸”放心大胆地转向西南时，我们再突然加速切入，兜头给他一棒！”

225号潜艇的航速从20节慢慢减至3节，几乎一点也不出声地在水中漂行。这会给对方造成它正在逐渐远去的假象。

艇长杨舟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海图，他按照声纳室的汇报，专心致志地把目标的航迹在海图上标出来。225号艇已经默默地在水下潜伏了近四个小时，总算等出了名堂。

“是时候了。”杨舟那两道浓黑的眉毛一竖，回头对宁海波说，“我们现在可以发动潜艇了。”

这艘一直处在漂浮状态中的深水斗士，似乎已积攒够了巨大的能量，在瞬间的躁动后复活了。它慢慢地向右转动艇首，使自己对准目标的航道右侧后，突然向前冲去。

杨舟吼道：“徐洋，准备发射脉冲调制信号，给我目标距离！”

“它已做好发射准备，艇长。”徐洋的手就放在主动声纳的启动装置上。

“好，连续两次，”杨舟命令道，“发射。”

徐洋立刻揿下脉冲信号，信号立即被反射回来，出现在主动声纳的显示器上。

“报告艇长，信号全部击中。目标方位126，距离3000米。”

在“大白鲸”号导弹核潜艇后部的声纳室，声纳操纵员的神色突然大变，脸膛顿时像纸一样苍白。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凝神细听从侧向声纳阵列中传出的一个熟识的声音。“艇长，在我们右侧有一艘潜艇，它正在冲我们开来。”

“胡说，这怎么可能！”布赖恩特厉声问，“为什么才发现，这半天你在干什么？”没等他说完，突然在“大白鲸”号潜艇内部响起两声可怕的声音：“嘭！”“嘭！”

“主动声纳部击波！”声纳员语调异常凄厉，其中有一声正好在声纳室位置的外舷震响，所以那响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对潜艇兵来说，这种声音通常意味着自己已处在了敌人的鱼雷弹道上，“艇长，我们遭到主动声纳探测！我们被咬住了！”

副艇长皮尔逊看了艇长一眼，在他惊惧的神情中夹杂着嘲讽的意味。他极力镇静地说：“这肯定是刚才追踪过我们的那艘攻击潜艇。看来它根本就没走远，而是埋伏起来等着我们呢。先生，我们被它造成的假象迷惑住了。”

布莱恩特不理会副艇长的指责，他定下神来，专心致志地凝视着海图。少顷，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冷酷的微笑：“舵机，给我打满左舵！如果我们继续向前，那将意味着把尾巴往人家嘴里送，再也别指望摆脱掉了。你放心好了，他们不会蠢到与一艘导弹核潜艇相撞的地步，它会想方设法避开的。”

“艇长，目标在向左作急转弯！”徐洋对着话筒猛喊道。

杨舟说：“不能让它在我们的领域内横冲直撞，保持原速，照直冲上去！”

在“大白鲸”导弹核潜艇上，声纳员的惊呼瞬时便传到布赖特恩耳中：“报告！报告！那艘潜艇没有躲避，它在对着我们冲！”

“倒车！全速后退！”布赖恩特定下神，铁青着脸咆哮道，“让它冲到面前去，那时再整治它！”

当狼狈的“大白鲸”号导弹核潜艇正过艇身，缓慢地住上倒退时，225号艇正处在它的右舷20度的位置上。在这个位置随时可以对目标用鱼雷进行攻击。 

“正舵，保持8节航速逼近。”杨舟吼道，“徐洋，用最大功率发警告脉冲信号！”

布赖恩特思前想后，终于作出决定：按原航速行驶，厚脸皮就厚到底，让那艘攻击潜艇在屁股后面跟着吧，先试试它的反应再说。

这时，声纳员的声音响了起来：“艇长，敌人在对我们发射高频率脉冲信号，功率很大……我想，它是在向我们发警告。”

“不理它！”布赖恩特发狠地说，“照常行驶！”

225号潜艇在150米的深海中，尾随着目标踪迹穷追不舍三个小时之后，从声纳室很快传来了徐洋的汇报：“艇长，目标已把我们甩出整整10海里了，被动声纳都快找不着它了……”

“海波，如果是你在指挥那艘潜艇，一旦在3号海域遭到拦截，你会往哪个方向去？”杨舟突然问。这半天他一直在若有所思地琢磨海图。

宁海波寻思了一会说：“向西南去最安全。那是一条距外海最近的航道，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的，就可以迅速溜掉。我看那个家伙也明白这点，它从168转到170，就是想给自己留出一点逃生的余地。”

“这就对了。我看不能再这么追下去了，应该改变艇身正对西南方去，在那儿会堵住它的。”

此时，“大白鲸”号导弹核潜艇在百余米深的水下划出一条弧形航迹，全速驶向西南方。

225 号攻击潜艇过十余个小时艰苦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可以纵横向拦截目标的最佳方位。

两艘潜艇愈来愈靠近了。

杨舟抬起头来，双眼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他低沉地发出了命令：“鱼雷准备！”

宁海波猛地把目光射向艇长：“你真准备用鱼雷干掉它？”

杨舟笑了：“也许不等我们发射鱼雷，美国佬早吓瘫了……声纳室，立刻报告目标方位。”

225 号攻击潜艇发射的高频率脉冲一声又一声地击中目标，眨眼间便传播到20海里外的接应225号艇的三艘攻击潜艇的被动声纳中，三艘攻击潜艇立刻加速朝那个方位包抄过去。

“大白鲸”号导弹核潜艇至此已无路可逃，这只骄横的猛兽终于被关入了笼中。

　　副艇长皮尔逊犹豫地看着艇长，吞吞吐吐地说：“继续潜行只能刺激他们的攻击欲，但他们无论如何不敢向一艘浮在海面上的美国潜艇发动攻击。如果我们浮出水面，‘木星计划’就完了！”“好吧。”布赖恩特无奈地说：“请你代我指挥潜艇上浮吧。”他迅速拟好一份电文，电报发往太平洋舰队司令部，要求空中力量支援。

“大白鲸”号导弹核潜艇那巨大的身躯轰然一声破水而出。潜艇狭长艇身和突兀立起的指挥塔，恰如一座神秘的幽灵岛，孤零零地矗立在空阔的海面上。这艘从建造到服役期间，很少被局外人目睹过的美国海军616级核动力导弹潜艇，终于把面目彻底地袒露于世了……

在那片腾起一股杀气的地方，离“大白鲸”号导弹核潜艇仅仅2000米之处，一艘Ｗ级攻击潜艇缓缓从水中冒了出来。与“大白鲸”相比，这艘攻击潜艇显得十分矮小。但是，当潜艇指挥塔上的信号灯对着导弹核潜艇，连续用国际码打出闪光信号时，它所显示出的那种威严和力量，是任何人也不敢小觑的：“最后警告！最后警告！你已侵入我国领水，望标明身份，立刻撤出。否则将遭到攻击！”

“大白鲸”号核动力导弹潜艇谨慎地选择了一条水上航道，在那些威严的狩猎者的严密监视下，向外海驶去。它将在远离中国海的地方，重新隐入那浩瀚的大洋之中。

　　在华盛顿，在白宫，在美国总统的办公室中，国防部长莱德尔带着歉疚的神情，悄悄瞟了颓然而坐的总统一 眼。“立刻中止‘木星计划’！”总统宣布。 

　　接到命令后的布赖恩特凝视着漂浮在“大白鲸”号右舷1000米之外的那艘攻击潜艇发怔。皮尔逊凑了过来：“您在想什么，先生？布赖恩特轻声说：“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建设一支现代化的海军——只要它有钱。但是，它却无法用钱造就真正的海军那种永不畏惧和永不妥协的进攻精神。你可以摧毁一支舰队，但你没法摧毁这种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