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小镇

◆黄炎

　　这是一个寂寥的小乡镇，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小镇，一个只有三家工厂的地方。一个发电厂，一个濒临倒闭关门的合金厂，再就是我们这个名声在外其实不然的大型企业，三个单位一起生存在这个山道道里。

　　这个小镇属于贫困县的Y县，而这个县的税收主要靠我们单位来扶持。60、70年代那阵子，全国上下流行保密单位，什么205厂、307厂，还有我们这个厂，由于保密，所以我们单位的创始人和建设者就把地址选在这个交通不便、远离城市的山沟沟里。

　　而我们，就像那小镇子旁那条河里的半死不活的鱼儿一样，生活在这个夹缝里，租房安家、生儿育女、拼命工作。也没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我们每日里遵循着指挥者、领导者的指令，屁滚汗流地辛苦劳作，挣得来养家糊口的一些银子度日。

　　时下，背井离乡去北京称为“北漂”，那是流行术语。我复员后能被安置到这个所谓的“国有大型企业”，在当时是一种让人羡慕的，全身被光环笼罩着的荣耀！我想，漂在北京的叫“北漂”，那我立身于乡镇，就应该称为“乡漂”吧！

　　从小镇上省城，需要坐车两个多小时的车，颠颠簸簸，很辛苦。车子沿着崎岖的盘山路呼哧着而上，一路上翻山越岭，走走停停，路过无数个小村子，一拨拨的各姓各色的人上来了又下去了，就像电影胶片一样在我的眼前翻转着。走过一段及其颠簸的坎坷不平的路面，瞬间就会走上平坦宽阔的高速路，车子结束了痛苦的呻吟，欢快地急速奔跑着。庄稼地远去了，树木远去了，村庄也被抛在我们的身后。经过两个小时的前进，一幢幢楼房触目可及，奔流不息的黄河近在眼前，近了，近了，我的省城到了。

　　省城的马路很平坦，很宽阔。省城的女人脸蛋很漂亮，胸脯很丰满，走路姿势很妖娆迷人。省城的楼房真高，真多。省城的霓虹灯真美，五彩缤纷。下了车，走进那西关什字的清真123火锅店，和女儿饱餐一顿火锅虾，回到乡镇后10多日，女儿还在咂着嘴巴说香。坐在省城的公交车上，眼前是许多的女人，满目的秀色可餐，看个够吧！不像小镇上的牙长的马路上，每日里看腻了的熟悉的或沧桑或高傲或鄙贱货疲倦的一张张面孔，看久了就像看落在楼顶上的乌鸦那般的感觉。

　　独自走在省城的繁华的华灯初上的大街上，凉爽的夜风吹在脸上很舒适，耳畔飘来一美女袅娜的一两声歌声，让人心醉，扭头看时，原来是街道旁的咖啡屋里传来的。回想小镇上，每个寂寞的夜晚总是悄无声息，毫无生机，只有家家户户的麻将声，还有一个简陋的美其名曰“酒吧”的那间破屋子里传来的几声鬼哭狼嚎般的男人醉酒后的呼喊，有时还夹杂着在马路上飚车的摩托的轰鸣，让人心烦。

　　小镇上的物价总是很高。曾几何时，几家牛肉面馆悄悄商议后，忽然在一个早晨全部涨价3毛钱，小镇上的职工都傻眼了，拒绝吃牛肉面，致使那几家面馆冷清了好一阵子。小镇上的菜市场里，那些商贩的菜价高的出奇。遇到职工涨工资，他们就涨菜价；遇到新领导上任，也涨菜价；遇到新职工分配来厂，菜价也作相应调整。什么，你嫌贵？那你别买，去省城买便宜的！爱买不买，谁稀罕！面粉、食用油都很贵，也随着企业的变化涨价，这里就是小香港，就是金三角，一切价格都是自己定，你爱买不买，不买别吃！

　　一日里，母亲让便车给我带来了三袋子家乡的面粉，我整整吃了四个月，而买来的面粉一袋子也就是吃20多天。家乡的人淳厚，所以面粉吃起来耐实。

　　又过几日，母亲托熟人给我捎来一袋子白瓜子，是炒过的，吃起来很香，女儿每日里放学回来第一件事总是嗑几粒白瓜子。说：奶奶真好，奶奶炒的瓜子真香！

　　我在小镇上生活了一年，有了妻子。生活了四年，有了女儿。生活了五年，有了一套50平米的小房子。每隔两年，回一次老家。回老家后，感受到的是亲情和家庭的温暖，而不由地又想小镇上的家。在小镇已经工作生活了13年，来来去去也就有了感情。我身在异乡，漂在小镇，有时候很想家乡的母亲和父亲，还有哥哥姐姐。可是，也离不开这个小镇，因为这里有我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还有我留在小镇上的走了十多年的足迹，有我太多的记忆！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我身在小镇，家乡—小镇，两个家，两处闲愁，无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