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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失

(2008-06-13 02:3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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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随笔/感悟

章元

死亡

    姥姥,没了。2008年6月8日的事。如果一定要想出一句话来安慰自己,我只能说,以后每一年农历的这一天,全国人民都会以赛龙舟、吃粽子的方式来纪念姥姥的忌日。姥姥的待遇和屈原一样,我很欣慰。那家伙写了《离骚》,而我姥姥的最高学历是解放初的扫盲班。她在我四岁时,教会了我“大”、“小”、“多”、“少”、“东”、“南”、“西”、“北”……姥姥从不打麻将。

 

    凌晨2点41分,我坐在这里,抽着烟,听着韩剧《我叫金三顺》,发呆。姥姥没了,我应该写点什么,我必须写点什么,毕竟我他娘的是干这个的嘛,可是……我的脑袋真的成了装饰品,一片空白。

 

    死亡,把“我不能没有你”变成了笑话。失恋的时候,我们总是会说“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没有你,我怎么办”……这话不知是为了打动那颗已经离去的心,还是为了彰显自己究竟有多爱。那个傍晚,我和gm坐在社区小花园的花坛沿儿上,我抽着烟,戴着太阳镜,望着太阳,望着那个我总是描述为“白洋淀鸭蛋黄一样的太阳”,我说,失去亲人和失恋,同样失去自己爱的人,却真的不一样。失恋时,或许还会想起那个人对自己的不好,而失去亲人……他妈的,全是他妈的幸福回忆!

 

    我不想失去姥姥。我知道她老了,我知道她会死,我知道这是自然规律,但是……我可以这么想,却不意味着我可以接受!可是,那天,她还是走了,那么突然,我摸着她依旧柔软却业已冰凉的身体,我说不出“我不能没有你”。因为,我已经没有了她。这个我不想接受的事实,已经是事实了。他妈的!

 

    父亲是军人,直到我十岁,关于他的记忆才丰满起来。母亲在我身边,可惜直到我六岁才第一次对她有了记忆——转天就要开学了,我却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里面实在有个太难写的字),她打了我的手……写下这些并不是为了控诉父母,只是……假如你是弗洛伊德的信徒,你就应该理解童年的意义。我的童年,回想起来,就是那条蜿蜒曲折狭窄的胡同,胡同口那棵两人无法合抱的槐树,十米外那条乾隆六下江南五次都曾经过的河,以及……姥姥牵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提着篮子,里面装着豆浆、油条、面包、那个捏了就会响的小鸭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区不同,葬礼的情形也会不同,总之,这里的习俗让我不能接受,我不能理解那个殡葬服务公司的人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哭泣。难道失去了亲人,我们竟没有权利表达、宣泄悲伤吗?这些乱七八糟的民俗啊……

 

    我不能相信姥姥真的走了,真的,我不能相信!我不能相信她会不等我最后一面,就这样走了。她是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等我最后一面?她怎么可能不等我!不是有传说的回光返照吗?她怎么可能不等我?她怎么舍得不看我最后一眼就这么走了?!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电视剧害了我。以前看到那样的场面——剧中人扑向尸体,抱住尸体,悲痛得不能自已,总觉得那是演戏,假得恶心。我心目中的悲伤,应该是隐忍的,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可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我发现我也是按照电视剧,按照成语那样哭泣的。垂胸顿足、呼天抢地、摇晃尸体、谁都拉不住……这些举止,假如被我看到在别人身上上演,我一定会怀疑那人的真诚度。而当自己这样时,我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痛,怎样的痛……我不能相信,我怎么能够相信她真的死了呢?怎么可以说服自己相信呢?半个小时前她还说要喝稀饭,半个小时后她就以尸体的姿态呈现在我面前……你让我怎么相信?怎么相信!怎么相信!!!

 

    长久地望着灵柩,不知因为什么,总会突然掩面而哭,惹得旁人和我一起垂泪。在灵柩旁打转,有时会俯在上面,好像就在抱着她……真的,我愿意,我愿意每天貌似很麻烦似的给她洗澡,我愿意为了她哪怕只想吃一口也去买桂顺斋的点心,我愿意无论到哪里都给“老小孩”的她买玩具,我愿意给她修那些玩具,我愿意在半小时内大声重复说过八次的话,我愿意去给她买肯德基的炸鸡……我愿意,我真的愿意,我真的愿意……别扣上孝顺的帽子,那是因为爱。

 

    姥姥走了,我看着窗台上那个放上四枚电池就会一边唱歌一边转圈走路的驴,床上那个拍一拍就会说话的娃娃,地上那个沿着轨道跑的小火车……姥姥的玩具颠峰期是,所有的玩具加在一起需要23枚5号电池,所有的玩具一起开动,那个场面混乱且快乐,姥姥总是用拐棍拨回那些跑到她势力范围外的玩具……可是,现在,看着那些玩具……它们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总觉得姥姥会突然坐起来,喊一声我的小名,和我说话。我总觉得她还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只要我大声喊她,她就能醒过来,我就可以对她说:“姥姥,来,让我玩一会儿!”我这样一说,她就会笑,身上的肉随着她的笑,颤颤的。我会没大没小地搂着她,我喜欢摸她身上的肉,然后使劲在她脸上亲,姥姥会嗔怪,说:“这孩子……”然后,把脸凑过来,让我亲……我在姥姥的怀里睡了十年,十年,十年,十年!今天,她却这样走了,都没有告诉我,都没有经过我同意,就这么走了……她说过她要喝稀饭的,她知道我要去看她的,她怎么就走了,怎么就走了?她怎么这么轻易就不要我了?

 

    明明还可以为她做很多事,她却不给我机会。

 

    那天,给gm他们几个发短信,说,姥姥找屈原去了。他们为了开解我,打趣说,你怎么这么扯啊?可惜,我没笑出来。gm第一时间来了,我正在喝姥姥生前要喝的稀饭。稀饭还是热的,还是热的呢!可是……谁知道,谁能知道?稀饭还是热的,人怎么就能没了呢?以前都是姥姥想尽各种办法哄我喝稀饭的啊!今天我主动喝了,可她的人呢?人呢!

 

    gm问我姥姥过世前的情形(她也很爱姥姥,还给姥姥买过好多好吃的),我说着说着,眼泪鼻涕一大把一起掉进碗里。我不是来展示悲伤的,我不是来宣扬我有多么想念的,我不在乎,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宁愿被人说冷血,我宁愿一辈子放弃这样的狗屁机会,我要姥姥活着!活着!!!

 

   姥姥的身体已经化成了一捧灰。妈妈抱着骨灰盒,我抱过来说:“姥姥,来,让我玩一会儿!”我把脸贴在骨灰盒上,一毫米一毫米地抚摩,就像我每次进门前总要大喊“姥姥,我来了”一样,姥姥会赶过来给我开门,我会把手搭在姥姥的肩上,问姥姥,想我了吗?然后亲一口。

 

    姥姥和姥爷终于聚首在那个并不存在的世界了,我能够触摸的,仅仅是照片和回忆。那个惟一和姥姥有关的盒子,已经深埋地下,我想要再“玩一会儿”,不知是何年……算了,我应该知道,已经没有机会了。

 

    第一次领略如此彻底的无可逆转的悲伤……

 

    没有一种消失抵得过死亡,也没有一种存在胜得过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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