巜1964：学雷锋的故事》（2500字）

老屋张忠原创作品

 大二年初三忆旧：巜学雷锋》。大约是在东流小学402班，班上有个安九林，比我年长三、四岁，他因为家里开面坊，大院子里养着两头毛驴，一天到晚忙不完的活，所以读书迟，大约十岁才上小学。安九林有力气，个子蛮，一向勤劳，做事做惯了，劳动课抢先，热心助人，经常得到老师表扬。巧，班里有个洋娃娃般漂亮女生徐萍，与我同庚，一年级报名那天见了安九林的面，就喊他“米修”(东流方言母舅)，原来，安九林与徐萍是甥舅关系：一个是舅舅，一个是外甥女。直到高年级，班里那位长两只虎牙的张万苟，有事没事总是拿徐萍开刷，笑她小时候把“母舅”(方言谐音“母秋”)读作“米修”。

那年(1964年)放寒假，年关时大雪漫天，正月初二，雪渐止，北风割耳。上午，我被安家面坊人工脚踏面粉厢板的声音吵醒——“哐咣当、哐咣当，哐当哐当哐咣当”......想起年前大雪天和安九林相约，到他院子里用鸡罩窽麻雀(从上往下突然扣住的意思，即鸡罩引绳逮麻雀的陷阱)。便急忙从赵家大屋跑到对门安家大院。一进院门，见安九林从菜园地茅屋屎窖里钻出来，肩上挑一担沉甸甸的粪桶。我跨过碎砖头篱笆菜园门，见他把一担粪倒在深埋在菜园地里的黄泥巴缸里，剩下几瓢泼在小树苗的根上。

“屎窖满(漫)着，挑到外头缸里喔粪”(“喔”粪：东流方言，酿、发酵的意思)，九林囗里呼着热气说。

等他忙妥，我们走进他家帔屋，我拿鸡罩和一根小木棍，九林到他家面坊去偷了几把麦子。在院子中间的积雪里，我们扫出一小块空地来，试着撒了一小把麦粒，头上斋粑树上的雀儿唧唧喳喳吵成一片，就是不敢下来，挠得我心痒痒儿，万事齐备，只欠一根十几米长的绳子，到哪里去找？我们原计划用系驴子的绳子，只要驴子在面坊工作，这根绳子就空出来了。哪知事不凑巧，面坊里那有节奏的怦叭声骤止，只见安伯伯拽着蒙头驴儿往帔屋里走，九林大哥安黑皮正在找那根系驴的长绳，完了，没有长绳，我们的陷阱泡汤了，逮麻雀的计划半途而废。九林说：“麻雀回头再搞，我带你学雷锋去”！“学雷锋”？我不解地问。“你跟我走就是了”！就这样，我们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学校，一个人影也没碰到，迎面走廊的墙上挂着一个大黑板，那是凌双发美术老师的杰作。但见黑板上是一个雷锋戴雪帽儿的粉笔画，旁边是美术字书写的流行歌词：学习雷锋，好榜样，......

我们经过学校小食堂和空无一人的西头小操场，安九林打开六年级和厕所之间的后门，北门湖的湿气裹着冷风直往脖子里钻，九林也不说话，拽着我直奔北门湖小径而去。

我们先侍弄了学校里的小菜园，用木棍把压在菜上的积雪拂去，再将菜地边缘大大小小鹅卵石抠起搜集起来，大的留给食堂菜缸里腌菜，小的带家去打弹弓子儿。出了小菜园，我俩沿着六年级教室后墙根儿，往“飞机洞”〔注〕走去，那里是一片师生栽下的小树苗儿，它们立在学校东边(东流汽车站和东门口蔡得喜、朱癞痢家对面)，光杆儿的小树苗正在寒风里松土层下抖抖瑟瑟，此时，我浑身冒着热气，一点也不觉冷，跟着安九林身后查看，但见歪斜的树苗，立即将苗儿扶正，用脚把它根下的松土层踩实，有的还用大鹅卵石压住……返回家的路上，我沮丧着问九林：“学校一个人也没有碰到，老师沒看见，我俩做好事，哪个来表扬”？九林指指校门口沙石路的大坡说：“你没看见？许多同学下课时，都在坡下等着，等一批拉板车的过来，帮板车叔叔们推上去……“！是呀，记得老师在课堂说过，大城里市伢扶老太太过马路，我们小城镇里红领巾帮助推板车。”“学习雷锋，不能光放在嘴上，还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体现。”

“做好事，不是为了表扬，要像雷锋那样，默默无闻，不留姓名”！九林把老师的话重复了一遍！

后来，九林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好几回到王德明和安家大院找他都不在家。终于有一天，我在他家围墙外的余家大屋外边，和沈时翔、盛祖保、宛根炉等小伙伴坐在水井边上玩，看见九林系着个白围腰，打开余家大屋(原东流县办的食品厂)后门口出来挑水，我们随他进去一看，巨大的灶笼囗火焰正红，里面架着硬柴和树桩，灶台上是一人高的大围板笼，一口超级大锅上热气腾腾。九林说了，他在食品厂当了一名临时熬糖工。

文革快要开始的时候，我家离开赵家大屋，搬到坡顶上老东流县建造的邮电宿舍，与王柳和、陈彩凤陈根顺家为邻，那里是明代建造的东流县城墙的城墙头，南边是章四和家一大片桃树枣树林，直抵学湖湖畔。虽然搬家了，其实，我还是安九林的邻居。赵家大屋在坡下，傍九林家大院前门口，邮电宿舍在坡上，临九林家大院后墙沿儿，你说，安九林家大院大不大？大！当然大！

也就是九林“熬糖“的事，使我想起一件事。有一天，安妈妈和九林到我家串门，桌上放着两包糕点，三角形的纸包儿上用纸捻儿裹着红纸条儿，一看，就是走亲访友的架式儿。安妈妈和我妈妈说着话儿，原来，他们是来我家找我爸(老爸时在县劳动局工作)，哪知我爸钓鱼去了，他们就丢下话儿，央人给九林安排个临时合同工。两包糕点我妈坚持不受，安妈妈说，我是来走亲戚的，你跟汪倚霞是表姊妹，我安家老大是汪倚霞的养父，算起来也是一门亲。就一包白糖、一包霜果，你嫌少了看不起人吧？母亲和安妈又拉扯一伙，正僵持不下，奶奶说：“小女呢，你就收下吧！都是亲着么事的，回头你再到安妈妈家去还个礼就是了……”

那年头，想去工厂做临时工，必须要通过劳动局一纸合同介绍，才能谋到一个临时差事。

再后来，九林到了县城，进了县食品厂当了一名正式工人。那食品厂好像就在县城去滴水崖的河边。

（老屋张忠；2023.1.24上传于安庆得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