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泉，辛弃疾晚年的故居遗址

        在阳原山祭拜辛弃疾墓之后 ，我们便去寻找辛弃疾晚年的故居遗址——瓢泉。驱车一路向东，来到了江西省上饶铅山县稼轩乡瓜山下。

       车停在了一条公路路边的几间颓废的平房前。抬头看见一堵山墙上有牌子，上写：铅山瓢泉矿泉水厂。朋友说，可能就是这里了。于是，我们一行四人，沿着一条鹅卵石与长石块铺设的小路往前走了也就一百米，就看见在长满茂密竹林的山脚下，有一石板护栏和鹅卵石护墙围绕的空场地，空场地的中央有一块微微隆起的大青石，青石上有自然形成的两个泉窝。

        雨季未到，不见半山有泉喷出，只见山脚石缝中，有泉水潺潺流入如瓢状的天然石凹处，然后流入下方状如石白的天然石凹内。两石凹均在青石之上，有人工斧凿出的一浅沟使其联通，其水均澄清可鉴。清澈透明的泉水，倒映着我们伫立泉边的身影，也倒映着我们头顶一尘不染的蓝天。不知当年，辛弃疾是否像我们一样蹲在泉边，用双手掬起一捧清冽的泉水，清洗一路的尘埃。但我知道，最后终老瓢泉的他，坐在稼轩府堂前，会时常遥想起北方的故乡那满城的泉水。

         我坐在瓢泉右侧立着的一块石碑前。石碑上刻着辛弃疾两首关于瓢泉的词，字迹模糊难识，好在我都熟知，也就没细细去辨认。眼前的两个泉窝，都注满了泉水，但并不太深。水质呈绿蓝色，泉水上面漂浮着几片竹叶和杂树枝。

        1186年，辛弃疾与门人到鹅湖山一带寻找泉水，来到距鹅湖寺20里地的奇师村时，发现村后瓜山山下有一口周氏泉。泉池如瓢。泉畔，有茅屋两间。辛弃疾看着眼前的一泓荡漾在前后两个天然石潭的清泉，内心涌起了惊喜之情，流连忘返，爱不思归，欣然夜宿泉边。

        两年后，辛弃疾再次来到瓜山下的周氏泉，决定在泉边建一个别墅。别墅建成，他把周氏泉改名为瓢泉，从此，他便来往于上饶带湖和铅山瓢泉两地。后弃疾在瓢泉动工建新居和庄园，决意“便此地、结吾庐、待学渊明，更手种、门前五柳”。一年后，瓢泉园林式庄园建成，辛弃疾一高兴，就写了一首《水龙吟·题瓢泉》：我辛稼轩岂是长久贫困的人？你看我新居的屋外清泉珍珠般倾泻而下。人应乐天知命，可从古到今有几个人明白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道理呢？人不堪其忧，可是人家颜回，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想当年孔丘以淡泊清贫为乐，即使粗茶淡饭，也没见整日忙碌不宁的样子，像他们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愜惶的人呢？姑且终日静对山上的浮云，这瓢泉之水，不要急匆匆流到山下去。清泉如镜，正好照我苍颜白发，过去那些轻裘肥马的富贵日子，过去就过去了罢。品一口瓢泉的水，顿觉口齿清凉，满怀乳汁般芳香。饮后，我把水瓢挂在树上，风一吹，水瓢发出声响，它就破了，所以说，人还是默言得好。

        有一肩上荷锄的小伙子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看就知道是前来挖竹笋的。山坡上还有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觅食。

        突然就想起了淳熙十五年的那场鹅毛大雪，想起了陈亮和辛弃疾相会在石桥上的情景，想起了他们共商恢复中原抗金大计的几个雪夜，想起了陈亮辞行东归后的第二天，对挚友的离开百般不舍的辛弃疾，骑马欲追回陈亮。结果因雪深泥滑，没能追上。当天，投宿在方村，独自一人对雪煮酒。那个方村，应该离这里不远吧。

        沿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道路看过去，远处有一被竹林遮掩的村落。可以想象得到，各种各样的头衔被朝廷削夺得干干净净的辛弃疾，看似在瓢泉过着放浪林泉、闲云野鹤、不问世事、饮酒赋诗的村居生活，实际上，幽美的瓢泉山水，恬淡的乡居生活，并未消减他的爱国热忱。他的胸中一直装着破碎的山河，一直怀着收复中原的雄心壮志。

        南宋的某一个冬天，孤独的辛弃疾，写下了这样的诗：“相思几欲扣停云，抱疾还嗟老不文。满眼梅花深雪片，何人野鹤在鸡群。诗肩相见高如旧，酒甲而今蘸几分。且向梁园赋清景，自知才思不如君。”思念北国之情跃然纸上。而今，有多少人会用澄澈的目光撩拨开历史的帷幕，真切地看到辛弃疾孤独的背影呢？

        辛弃疾在鹧鸪声里远去了，八百多年的落叶不知暖了多少只呜咽的秋虫，润养过茂林修竹的泉水还在流，只是吟哦过寂闲时光的泉水更细了。（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