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之后(短篇小说)
撰文/摄影
静观云涛
太阳曝晒着山坡,从上午直到下午。大半天了,山沟里的人们始终没有喘过气来。伙房里,红案厨师陈谷子(真名叫陈国志)养的那条四

在高处可以看到那座军工厂
眼子狗,一直在伸着那长长的粉红色舌头呼哧呼哧的喘粗气。高大的洋槐树、梧桐树和毛白杨树上,知了不知疲倦地吱吱的叫着,叫得令人心烦意乱。偶尔也会刮来一阵小风,带来一丝清凉,但小风瞬间即逝,给人们更加燥热的感觉。在大山东北方向的这个叫做豹子沟的山沟里,座落着这个孤零零的军工厂。在这个大热天里,在厂子宿舍区里,几乎人手一把芭蕉蒲扇。几个时髦的女孩子拿的是五颜六色的小折扇,她们似乎不怕这八月里的炎热,还在宿舍楼东头的阴凉地儿里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过着她们的星期天。
豹子沟,顾名思义,应该是有过豹子的地方。是不是以前这里有过金钱豹当然无从考证,但是自从在豹子沟建了这个军工厂后,除了厂里的人之外,已经很少有人再叫它豹子沟了,取而代之的是用代号来称呼它为XXX厂。工厂距离城市10公里,每天有一趟班车下山进城去,方便了各部门到城市里办公事的人们。只有星期天才会有几辆大汽车,把家在市内的职工送下山去,而留在豹子沟的都是在厂里成家立业的职工。盛夏时节,尽管在这海拔400米的山沟里,温度要比城市里低一些,但人们还是感到热,恨不得老天爷立刻下一场倾盆大雨才解恨。
胜泉和宁生是一对棋迷,虽然他们下象棋的水平不是全厂数一数二的,但偶尔也可以应付一下子,有时候也能赢下那几个高手,但实在记不起来赢过人家几盘。这不,从午休起来后,他们在胜泉家的凉台上下棋,已经两个多时辰了,也记不清谁赢的多,谁输的多,反正两个人吵吵嚷嚷的,直杀的天昏地暗,不分输赢。
四点刚过,天突然黑下来了,霎时间刮起了大风。一会儿,钢镚大小的雨点子劈里啪啦的砸了下来。胜泉和宁生的象棋也没法再继续下了。雨大,宁生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家,只好在屋子里一边逗弄着胜泉的大胖儿子,一边和胜泉两口子聊着天。

山 洪
约莫一个小时后,大暴雨逐渐小了下来,天也渐渐亮了起来。在房子里憋了那么长时间的胜泉和宁生不顾还在滴答的小雨点儿,一起来到凉台上透气。
突然,他们听到了几声声嘶力竭的叫声,似乎是在喊救命!胜泉的家是在这座三层楼房的第三层的最西边,他们在凉台上正好可以看到山水河和架在河上的那座漫水桥。他们远远望去,山水河里的洪水象发了疯似的呼啸着向东南奔去。漫水桥上,似乎有一辆大卡车在滚滚的洪水中一动不动,救命的声音就是从大卡车上发出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胜泉和宁生用双手卷起喇叭筒,向宿舍区喊了起来:“不好了,有汽车误在河里了,快去救人啊!”宁生还不忘了喊一声:“有绳子的带上绳子啊!”
几分钟的时间,来的早的几十口子人聚集的了山水河边的漫水桥桥头,还有人陆陆续续的向河这边跑着。胜泉和宁生最早来到河边。他们看见,漫水桥上,一辆卡车朝着东北方向,驾驶室里坐着一个人,像是驾驶员,汽车的货箱里站着一个年轻人,正在喊着救命!先到的人们似乎感觉无从下手。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快去拿细绳子!”这人是四车间的党支部书记薛庆明。
他说:“先不管汽车!救人要紧!用细绳子系上石块扔给车上的人,让他们系在腰间,把他们拖到岸上来!”
财务科长汤胶荣高声喊道:“汽车怎么办?”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喊着:“先别考虑汽车了,先救人吧!”
很快,北京吉普驾驶员郑夏平到车库拿来了细绳子,他系上了一块鹅蛋大小的石头,用尽全力投向河中的大卡车,但几次都没有投中。岸上的人在着急,河里的人还在拼命的喊着救命!
河中的水量有增无减,情况越来越危机,远远看着河中漫水桥上的大卡车似乎在一点一点的向南移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洪水冲下漫水桥去!
这时,薛庆明从郑夏平手中要过细绳和系在绳头的小石头,他朝着卡车的上风头的方向投过去。这次,绳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卡车车厢里。绳子系在了卡车驾驶员的腰间。岸上,几十个人齐心合力紧紧的拉着绳子。胜泉和宁生个子都很高,身体也很棒,所以他们站在绳子的最前端。很快,卡车驾驶员被拉到了岸边,他似乎是受了惊吓,蹲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用同样的办法,一会儿就把车上的年轻人救了上来。
年轻人约莫有20岁左右,脸上还有些稚气,他一上岸就跪到了地上,他带着哭腔喊道:“快救我叔啊!快救我叔啊!”
“怎么?!车上还有人?”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问道。
“不是,我叔被水冲走了!”年轻人一边哭喊着,一边跺着脚。
众人的目光一直向河的下游望去。从这里下去两公里就是一个湖,这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碧霞湖。但现在不但看不到湖的影子,就连呼啸的山水河也只能看到几十米远,再往下就被高大的枫杨树挡住了视线。
就在大家考虑怎样去救年轻人的叔叔时,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只见巨大的黄河大卡车已经被洪水冲下了漫水桥,只有几个轮子还露在水面。河边的人们都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卡车上的人再晚救出几分钟,后果不堪设想!
几个人还在瞭望着河中的卡车,大部分人和被救的两个人离开了河边,回到了工厂的值班室。食堂里星期天值班的炊事员陈国志已经煮好了红糖姜汤,他用水桶盛了姜汤,提到了值班室,顺便还拿来几个白瓷碗。一边喝着姜汤,驾驶员和年轻人向众人讲述了他们遇险的过程。
原来,落水失踪的是年轻人的叔叔——省城柴油机厂的副厂长。他们的家乡就在不远处的村庄。叔叔是个孝顺儿子,趁着他们工厂到这座城市来送货,顺便给他的父母亲送来一袋子大米,又叫上侄子一块回来看看爷爷和奶奶。过这座漫水桥的时候,没想到洪水有那么大的威力,车到河中的漫水桥上就开不动了。叔叔想下车到附近这座厂子叫人帮忙,没想到,双脚刚一下到水里,就被咆哮的河水冲走了。说着,年轻人又哭了起来,驾驶员也跟着抹泪。
“天不早了,先把两人送到小伙子的老家去吧,其他事情明天再说吧!”军工厂的王副书记说。
北京吉普驾驶员郑夏平已经把车开到了厂门口,众人把他们二人送到车上,看着汽车走远了,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家里。
第二天一早,山水已经不再咆哮了,水流变得很平缓。军工厂派出了十几个人顺沿着河两岸向下游方向寻找被洪水冲走的人。在离漫水桥下游500多米的河边枫杨树丛里发现了遇难的副厂长。军工厂办公室给省城柴油机厂挂了长途电话,讲述了那惊险的遇险和救援过程。
又过了一天,省城柴油机厂的领导等一行人给军工厂送来了锦旗,并于晚上在军工厂的操场上放了一场电影,作为对救人的那些英雄的感谢!
这是1981年的盛夏,故事发生在大山深处。广播电台没有广播,电视台没有播出,报纸也没有刊登。但是胜泉和宁生他们两个人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发生在暴风雨之后的这个惊险的故事。
工厂坐落在美丽的山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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