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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我不是坏人(3)

(2009-03-30 17:30:51)
标签:

文化

隐居

悲剧

家庭成分

分类: 文学--安顿心灵

我不是坏人

 

 

    “自杀事件”的当天,就在镇上议论纷纷、波浪迭起的时候,矮哥那间丑陋的土胚砖屋里,倒显得相对平静,他已经躲进了一只腾空的黑木箱里。这只木箱是他完婚时请人做的,想不到现在成了他的避难所。箱子没有人长,好在矮哥个子不高,蜷曲着身子,勉强可以斜躺在里面。箱子的一端有点小缝,他把鼻子挨近这儿,还可以透口气。想要翻身是困难的,他必须用手撑着箱子底,费力地慢慢蠕动。往往翻一次身,要流一身汗,同时流一脸泪。这一天,他躲在这个小小的长方体的黑暗世界里,张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一会儿,秋英和福秀回来了。一进门秋英就号啕大哭:“我的天哪,这怎么得了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福秀受她妈妈的感染,也呜呜地哭了起来:“我的爹,呃……呃……”

    好像进来了几个街坊,都是女人,来劝慰秋英的。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哭也没有作用哪!”这是对门邓婆婆的声音。

    “还是想开一点,自己的身子要紧咧!”哦,何家巷的陈姐也来了。

    “您看,丢下我们娘俩,我们怎么过啊!”秋英声泪俱下。

    接着又是邓婆婆的声音:“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只有丢开他,不想他,把福秀拉扯大。”

    “我给厂里说了,这两天你就在家休息,下星期再去上班。”这是秋英的同事刘三姑沙哑的声音。

    “别老想着这事了,眼光看远点,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哭坏了身子怎么办?”隔壁周姐的声音特别柔和。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啊,是看热闹的人群。

    “哪个是矮哥的老婆啊?”似乎是一个老头在问。

    “就是那个穿灰布衣服的。”一个中年人说。

    “眼睛都哭肿了,造孽啊!”有人在叹息。

    “昨天下午我看见他回来的,今天就……哎!”一个青年妇女的声音。

    又来了一阵人,外面闹哄哄的,再也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了。

    矮哥在箱子里出了一口长气。他泪流满面,却不敢哭出声来。他觉得腿子酸疼,想舒展一下,但箱子限制着他,动弹不得。他躺在黑暗之中,好象到了世界的末日。他难受至极,痛苦至极,觉得受这种罪,还不如死了好。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矮哥筋疲力尽,昏昏沉沉的。

    突然,一阵熟悉的吆喝声又钻入他的耳朵,好像在呼唤他的生命:

    “热——盐茶卤鸡蛋哪!

    吃盐茶卤鸡蛋哪!”

    啊,这一天好不容易熬过去了!这一天,好像过了一百年!

    终于,暗淡的煤油灯光射进了这个黑暗的世界。他睁开眼睛,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挣扎着,在她们的搀扶下,爬出了箱子。

    忽然,他警觉地指指大门,正如一个窃贼,刚逃脱警察的追捕,惊魂未定,又回首探望,深怕后面又追上来。

    “我闩上了。”秋英低声说,一边把矮哥扶到椅子上坐下。福秀又从后面端来一碗香喷喷的米饭。

    矮哥没有立即吃饭,而是望着自己的妻子女儿出了一会儿神,接着朝屋里四周打探。他大有恍若隔世之感,家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是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快吃吧,一天没沾东西,别饿坏了。”秋英端来一杯开水,放在桌子上。

    就这样,一种很难说是人过的日子,以极端的地下隐秘的方式开始了。那是一种自古以来没有过的“隐居”生活,是一种充满悲哀、充满泪水、充满变数、充满恐惧的苦难生活,是一幕常人难以想象、难以承受的人间悲剧。犹如一个人走路,突然坠入万丈深渊,要在空中坠多久,最终落到什么地方,最后跌成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也来不及思考。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交给老天爷安排。

 

    秋英策划了这幕悲剧,她自然要承担苦难,也要承担责任。

    为了绝对安全和保险,秋英对丈夫的生活做了精密周到的安排。她把床往前移了一尺多,在床后腾出一条狭窄的小巷,中间放一把小木椅。白天,让丈夫在那儿坐着,箱子放在旁边,一有紧急情况就好钻进去。她按照当地习俗,把丈夫的衣物当作死人的东西全部处理掉,而让丈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穿上她的衣服,这样可以避免洗衣、晒衣时引起外人的怀疑。自己的鞋子丈夫不能穿,就到十里外的一个小集镇去给他买。洗鞋子也是在夜晚,洗完就放家里阴干。她还偷偷买回理发工具,学着给丈夫剪头发,刮胡子。平时,她去上班,女儿去上学,就把大门紧紧锁住。下班回来,和女儿一起摘菜,做饭,饭做好了,先给丈夫端去,然后自己和女儿在厨房里吃。她靠自己的勤劳,挣得微薄的工资,苦苦支持着这个家。他们省吃简用,粗茶淡饭,日子倒也马马虎虎过得下去。

    渐渐的,矮哥开始习惯这种生活。他每天和家里人同时起床,穿上妻子的衣裤,洗过脸,简单吃点东西,就坐进自己的避难所。坐累了,他会站起来,在那个勉强能容纳一个人的小巷里来回走动。他感到寂寞,感到无聊,想帮妻子摘摘菜,扫扫地,做点家务事,但秋英严格规定,不准他干任何事情,只准在那儿呆着。他也不敢违背这条禁令,怕时间长了露出破绽。有时候,他看着自己的一身女人衣服,啼笑皆非。哎,近五十的人了,还要男扮女装,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矮哥隐居在家中,与世隔绝,但对镇上的事情还是常听秋英说起,因而间接地知道一些社会上的情况。他“跳江”不久,有一次秋英回来告诉他,镇食品厂的副厂长刘明松,因为贪污一千多元,在运动中挨了整,昨天夜晚上吊死了。过了一段时间,矮哥又陆续得知,农具厂一个男青年谈恋爱,由于女方家庭成分不好,被领导指责为阶级立场不稳,两人现在私奔了;土产公司的胡麻子从乡下娶了个标致媳妇,只请了五桌客;四新街的李幺儿偷人养汉,被她男人捉奸在床;斜对门的托老大又在请他单位的几个领导吃饭,等等。这些新闻,刺激着矮哥,使他感到自己还活在人世。而且,每天晚上,他和往常一样,仍然听到苕货瞎子的叫卖声和钱老头子的吆喝声。偶尔,秋英还买回两个卤鸡蛋,一家三口分着吃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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