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在《金融队伍建设》2011年第3期

散文：

　　　　　　　　　　　　　　　　　　　回忆一次旅行

　　　　　　　　　　　　　　　　　　　　　　　文/赵宇

　　那年秋天，我过完暑假，去金融学院上学。我先坐汽车，然后再换火车，两天后才能到达学校。

　　当汽车行驶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平原上时，忽然停下了，昏昏欲睡的人们困惑地看着司机，连绵不绝的草地早已把地平线拉远，我望着车窗外，看见秋天的草地很枯黄，在那一望无边的枯黄之上，正有一对母女向这边飞跑，车里的人们立刻明白了，司机是在等新的乘客，那对母女提着行李，她们鲜艳的绿围巾在散淡的阳光下跳跃着，使秋天的沉郁蓦然间淡化了。上车后，母亲给女孩挤了一个座位。

　　我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远远地看着这对母女，女孩大约十二岁左右，车走了一会儿后她便开始呕吐，我知道她肯定是晕车了，她把头伸到车窗外，她瘦小的身体被寒冷和晕车折磨得微微地抖动着。母亲拍着她的后背，她们断断续续地交谈着。路边有几只寂寞的小羊正向飞奔的汽车眺望着，小羊们的绒毛在阳光的衬托下仿佛正雪白雪白地闪着光亮。我看见女孩虚弱的样子很美，她长长的睫毛很自信地拥护着她黑亮的眸子。我早就听说有很多美丽的女子都是从那片草地深处走出来的，她们就像隐藏在深水中的美人鱼，一旦浮出水面，马上就会引来俗人的注目，现在，我也是一个俗人，我很想知道她是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我知道她不久就要长大，我想象着她长大的样子，我想她肯定会耐不住乡村的寂寞，她长大后就会走出草地。她走进城市的人流后会很快脱颖而出，那是因为她的美丽。

　　这时有一个怀抱婴儿的妇女上了车，天已经阴下来，白色的风沙在路面上滚动着，婴儿的哭声很嘹亮地撕碎了车里的宁静，沉默的旅客们一齐注视着妇女和婴儿，妇女四下搜寻着，汽车的颠簸使她好几次差点倒下。她对坐在脸前的一个女人说，麻烦你帮我抱一下孩子好吗？

　　那女人没做声，她动了动身体，把脸扭向了窗外，旁边的人也都把目光移开了，坐八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显然是没人给让座的。但这时，那位戴绿围巾的女孩忽然站了起来，她很果断地把座位让给了抱孩子的妇女。

    我看见那位虚弱的女孩因晕车而使最初白皙的小脸变得很灰黄，她让完座后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母亲的身边，女孩子依在母亲的臂弯里，头很低地沉了下去，她几乎要倒在车厢里了。母亲跟旁边的人说女孩子得了白血病，此行是为了去寻找一个偏方。车里的人们被这个意外的消息弄得很惊讶，立刻有几个人站起来给女孩让座，可女孩子并没有坐下，她不愿意让坐八个小时长途汽车的人们给她让座，她谢绝了人们的好意，她说马上就要下车了。

　　她们是在一个小村庄边下的车，汽车开走后便把她们甩在了后面，我看见那女孩蹲在地上好象正在呕吐，母亲半猫着腰捶着她的后背。我目送远去的村庄，希望那里真能有她们要找的偏方。

　　汽车很快进入了一座城市，楼房和人流像水一样把荒原的记忆淹没了，到站时，我看见那位不肯让座的女人轻盈地挤到前面第一个冲出了检票口。那位怀抱婴儿的妇女坐在车站的台阶上正在给孩子喂奶，妇女和婴儿的笑声很响地在空气中飘动着，我走出车站，很快便融入了城市的喧嚣。

　　以后的几年，我经常想起那个患白血病的女孩，我不知道她怎样了，她质朴、美丽、坚强，真想让草原上亿万朵红山丹汇聚成血液，源源不断地注入女孩的血管，我让她在我的回忆中活着，年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