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爷，夜凉如水。山月，风吕汤暖。洞爷湖的烟火，璀灿。

野花南。芦别。登别。去往洞爷湖沿途月台上的站名，满是忧怆。很长一段路，列车一直在海边行驶，有浓重的水雾升腾，从海上来。码头。仓库。海鸟。礁石。少年坐在那里望海，光着幽黑皮肤的膀。雾散了开来，傍晚的落日撒在海面上，金色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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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她在翻着竖体日文书，坐在我的旁边。罗衫裙打着细摺，缕花的红色中袖外套裹得刚刚好。金丝镜框。红色的唇。童花头下，上了年纪有些失了水份的皮肤，皱皱的，上面有青色浅浅的筋。棉质粉色小花扇套里拿出黑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右手食指每醮一下唇角的湿，便翻过一页，数不尽的逝水流年。

慢慢地身边坐满了老太，原来是我占了她们的位置，那些靠车门的红色椅是给那些老、弱、孕、残的，并没包括我这样半老不小的。

抵达洞爷站时，温度差了许多，感觉一下到了深秋的傍晚，可以看到远处山里白色的寒雾。

站在公车站台等去往预订温泉酒店的班车。站台时刻表上的时间都过了十分钟了，班车依旧没影，好不容易来一辆巴士，竟也是那些高大尚顶级酒店提供的专车。我等百姓只能在这里饥寒交迫，所幸还有腿毛可数。

一韩式年轻男人穿着立领短袖，下着挺括的七分薄裤和时尚拖鞋，拖着一彩色的行李箱。当我开始拉紧所有衣服拉链挡寒时，他依然在那里帅气地眺望着远方那还没影的班车。灰头土脸的我满是嫉妒这样的时尚和帅气，和友人打赌他何时跑进车站里去躲风，于是开始数着他一根根竖起来的腿毛倒计时。“欧巴”腿冻得有些红肿，开始有失风度地搓腿时，可爱的班车终于来了，我抢在众人前第一个上了车，最快闪过念头就是我要去猛吃一顿，然后泡个温泉澡！

入住"山月风吕"时，正遇一车学生模样的团队抵达酒店。好在预定讯息早留好相应房间，于是便有直接中文服务生带至房间。

这里的日式房间明显大许多，窗外就可以看到洞爷湖和远处黛青的山，当然也是日本行里最贵的一晚，折人民币1000多。不过这个价格包含了一早一晚用餐及温泉汤的不限时享用，所以也算是蔡澜那吃货老头推荐的性价比不错的酒店。

服务生问晚餐是需要送入房间还是去餐厅，日式房间是在客人用餐结束后再进来收拾辅好被褥，所以在用餐前房间就是间客厅，榻榻米上一张矮几。选择在房间用餐，也正好感受一下日式酒店的特有不同。趁着餐车未到，我把自个摆放在房间里那张真皮按摩椅上，捏得我骨肉酸胀，实在无福消受，不过最后还是坚持把上面的功能键快速的全给试了个遍，得出的结论就是自个“皮薄肉少”。

三盘七碗八碟，里红外黑的漆器食盒里盛放的，炉火在冷气房里闪头幽微的暖，让红白相间的雪花和牛有了适口的温度。温泉蛋薄粉的壳冒着莹亮的水珠，半透明的果冻还在碟里微晃，必不可少的寿司齐整地摆放，三文鱼的粉，海胆刺生的黄，紫菜的裸，还有北海道米粒的白。这不再仅是一裹腹的晚餐，而是一件饕的艺术，精致地有些下不了口，赶紧催促有手机的拍一下，有微信的传一个，好歹咱也高大尚了一回。庸俗落伍的我只懂得：再是“秀色”，可得可餐。准一个吃货了得！

这里的温泉不是男女混浴，只是到了九点男女汤池互换，男汤成了女汤，女汤成了男汤，以至于入门前我总得要看上几遍，以确认没有走错。硫璜温泉黄浊，像是儿时洗完雨鞋后的水。泡完内池，又大咧咧地跑去泡室外的池子，只是可惜店里做了个草棚，向外处又挡了竹篱笆，实是大煞风景。看到进来泡汤的人手上都捏了块白色手巾挡着下体，假装随意又尽显极不自然的局促，走起路来跟夹着些什么似的跨不开步。我就这么赤条条的逛去又晃来，搞得他们心神不宁。好几次，我都在想我是不是也应该这么高雅地在前面拎块手巾挡一下，照顾下他们的感受。

和其他事一样，温泉不在于泡多久，而是“刚刚好”便可。一直听到MP3里传来那英“就这样被你征服……”，舒坦到极致。汤室入口处挂着题词“日日是好日”，想来必是个达观之人，对生活满是希翼和知足。

夜色里洞爷湖暗色寒冷，酒店门口坡下木雕店的灯还亮着。老板伙计同一个，他正盘腿坐在榻上，头也不抬，雕刀在木纹里深切，露出新白色的木肉，一个新生命在萌生，留下一地木屑。

湖畔三五成群裹浴袍的人游走，远处湖面上一丛灯光闪烁移动，夜游客船在湖心荡漾。一声巨响，岸边的人群一阵寂静，紧接着前面一朵盛开的烟花绽放，投在夜的幕上，人群一阵欢呼，接着又一声二声，一朵二朵……眼前的那个日本小女生正瞪大着兴奋的眼珠，对着和另一个女生，竖起右手食，左手摇晃着她，然后用极俱生色地表情在发出感叹！听不懂日文意思，但凭我多年的情商，大体可以判断她刚才那话的意思：太炫了！你觉得有没有？！有没有？！

她转过身去时，湖上的烟花又一次炸裂，盛开在湖面上，飘起白色的雾，我闻到了洗发水的味道，纯真少年的味道，似曾相识……

她，知道自己“执”，再劝也无用，一只金牛。

其实，我们大都未能到彼岸的，佛陀也不过是在川上“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