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一直在一个城市,已经有十二年没见了。
他在她出生后便离开了她,理由只因为她是个女孩;她再看见到他时是在法院的庭上,理由是因为她要上学的学费。一个是身生女儿,一个是身生父亲。二十七年过去了,她要结婚了,她仍咬牙切齿地说:绝不见他!我却在电话另一头听到了她渗血的失声。
失去了父爱,让她不得不选择了坚强,和妈妈相依为命。她说为了不让妈妈操劳,她早早放弃了学业选择就业,撑起了家的一角。失去姥姥的时候,她失声痛哭。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内心对亲人离去的惧怕,早就从父爱离去时已经开始,又或许是内心深处的对父爱的那份渴望从未泯灭。她说为了母亲更好的生活努力工作表现优异,我却以为这只是她无意间早在期待着与那个男人再见的时候,以此来证明自己并不亚于男孩子的能力。
如今终于要结婚了,小女生要成小女人了,可那份看似异常决决的仇恨依然让她没能放下什么。她可以找出很多理由来拒绝去寻找这份父爱,但却找不出什么理由去忘掉这个男人。她说她恨他,我说:你根本就不是恨他,你想他,你该去找他!然后叫上一声“爸”,然后再告诉他你要结婚了。
“我为什么要去叫他,我曾经叫过他,但最后我却不得不把他告上法庭”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这么多年他来找过我吗?”
“他不要我,仅仅只是因为我是个女孩,而不是他想要的男孩!”
没想到我的规劝竟会引来仿佛早已练习多年的激动问句,但我想这些问句其实早在她心中长了好多年,好多年里她一直在重复。在我看来人的记忆是有限的,记住了一些东西总会丢失一些东西,留下的都是自己想记住的,或是没法忘记的。她嘴上留下的风暴是自己种下的了仇恨,我却以为她种下的是最深的爱。
“那你又为什么这十几年没去找他?”世上有许多东西不是对价的,不是非得要有“得到”才付出,也不是付出了非得“得到”的。如果什么事都需要对价的话,那么我们根本要不到我们的幸福,因为那时的人都是自私的。
她哑然了,我知道我又一次用针扎到了别人。对话的最后,她嘀咕着:“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子女,他或许不想我去破坏他的平静……他原来的单位早已不在了根本没法找他……他……”。而我知道她终于可以放下了,一直来这样的争扎困扰着他。她一直背负得太多太累,或许宽容才是她真正想要的,或许那份父爱一直从未离去。
这是一个在电视剧里才看到的故事,结局却总是好的,父女终会和好,于是我以为她的故事结局最后也应该是好的,至少我这么期望和祝福着。
她总在为别人活着,她要停下来息息,然后品尝着幸福的滋味。可是等到她想为自己活的时候却迷失了方向,即使面对即将到来的婚礼,她仍不确定是否是自己想要的。只是妈妈告诉她: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我很能理解这样妈妈身上发生的一切,和这个妈妈想要的和内心最惧怕的。妈妈期望女儿可以找到幸福,希望女儿不再出现她同样的故事。她不想妈妈担心,更不想让妈妈伤心,毕竟结婚是件应该幸福的事。
四十平方的小居即将成为她的婚房,她为此劳累奔波,以此来纪念她以为有生以来应该是最幸福的一天。她说她是幸福的,至少不用贷款买房;她说她曾经是不幸福的,从来都没有过爸爸;她说不确定明天是否是幸福的,未知的明天原来有着太多的未知;我说:“你以后应该会是幸福的”,因为她太需要祝福,因为这是眼下她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