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23日   星期一

 晚饭时候，壮姥姥来家送葡萄。我们吃饭，壮姥姥坐在沙发上唠叨着探望她姐我姨的近况。正吃着饭的壮壮放下碗筷，从柜子里拿出杯子，拎着凉水壶倒水，嘴里还说：“姥姥有糖尿病，晚饭后不喝茶水的。”倒完水还很周到地在姥姥面前摆了一个小凳子，把水杯放在凳子上。

姥姥高兴地喝着外孙的水，我和壮爸也附和着表扬壮壮：“今天姥姥来，你不用爸妈提醒，就能主动想到招呼姥姥，很有礼貌，知道关心人，有进步。”

送走姥姥，我趁热打铁地说：“壮壮今天的表现给姥姥留下了好印象。是不是？妈妈昨晚和你讲‘给别人留下好印象’的道理，就应该是这样的。”

谁知，壮壮反问：“印象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暗暗有些自惭，让六岁的孩子去理解“印象”这个抽象的词确实有些难，于是我决定换一个方式让儿子明白印象不是“东西”。

我：“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幼儿园有两个小朋友，一个是明明，一个是乐乐，明明淘气，经常乱扔玩具，乐乐听话，每次玩完玩具都要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有一天教室里满地都是乱扔的玩具，你猜，那是谁扔的。”

壮壮：“是明明。因为他经常乱扔玩具。”

我：“老师也以为是明明扔的，就批评他，他很委屈地说不是自己扔的，可是老师认为他是在辩解，因为他平时的表现给老师留下了“乱扔玩具”的不好印象，看见满地玩具，自然而然就想到他了。但是那天确实不是明明乱扔的，而是乐乐扔的，因为那天他爸爸没有给他买新玩具，他生气了就乱扔了手中的玩具。”

壮爸听我说到这里，开始默契地配合，接着说：“你刚才猜的是明明，这就是你根据他平时的表现得出了对他的印象。别人看见你平时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就会得到一个关于你的印象。你看，明明给老师留下了不好印象，一旦有不好的事情，老师首先就想到是他干的，即使不是明明做的，明明还得花时间花精力地解释，而且他的解释还不知道能不能被老师相信，多冤枉啊！可是乐乐在老师那里是好印象，即使他偶尔做了错事，老师首先想到的是这种错事肯定不会是乐乐这种乖孩子做的。你愿意做明明还是做乐乐？”

壮壮：“我想当乐乐，不过乐乐这个名字有点象女生。”（后面的补充简直偏离主题地跑调了，跟孩子谈话什么笑话都有可能发生）

我：“我们现在不管名字的问题，而是讨论印象的问题。你在幼儿园三年，老师对你们班小朋友的印象是什么呀？比如哪个小朋友画画好，哪个小朋友爱欺负小朋友爱动手打人，老师对你的印象是什么呀？”

壮壮：“周tongwei画画好，写作业也好，李daichen和刘yuezhuo 爱欺负朋友喜欢动手打人。老师说我磨得很。”（还好，知道老师经常批评他的词“磨蹭”）

壮爸：“洪老师经常给你妈说，排队喜欢磨磨蹭蹭地排到后面的是你，午睡起床最后一个从睡房出来的经常是你，因为磨蹭经常吃不到午后加餐点心的也经常是你，下午作业写得慢让姥姥在幼儿园等很久还是你，你给老师的印象是磨蹭，磨蹭得让老师有一次实在没耐心还揪了你的耳朵，你还记得妈妈给老师打电话告诉她‘可以打屁股，不要揪耳朵’不？”

壮壮：“妈妈，还有李keyu 画画写作业也好。”（好笑，他故意答非所问地掩盖被揪耳朵的历史，其实他也有自尊心啊！）

我：“在幼儿园你给老师留下的印象是磨蹭，并不是喜欢动手欺负别人、霸道的孩子吧，老师从没有看见你恶狠狠地打哪个小朋友，倒是和你同桌的刘yuezhuo，家长会的时候经常被老师要求管教。但是你和晨晨妹妹在一起玩的时候，妈妈看见你动手推过她。比如我们一起去北京玩的时候，在张然阿姨家四合院里，张阿姨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三块地，让你、秋秋、晨晨各自画画，画着画着你就把晨晨推到地上了。你说你这样留给晨晨妈妈、张阿姨的会是好印象吗？”

为此当场就挨过训斥、挨过巴掌的壮壮声音有点哽：“她画的都画到我这边来了，我不想让她画张阿姨给我划的地方。”（自认为自己很委屈）

我：“那你也不能推人家啊！你可以告诉她妈妈请她擦掉她画到你这边的画，或者你就让她画呗你不画去玩别的。我们大人看见的是你推人家的不对行为，并不知道她有没有画你这边再说晨晨也许不是有意的。人家小白阿姨对你多好啊！以前小白阿姨见你俩不吵不闹玩得开心，还夸你不象谁谁家孩子爱打人，尽管每次你俩在钢琴屋祸害一堆垃圾辛苦小白阿姨打扫，可是小白阿姨每次送你的时候都说“欢迎小哥哥下星期五再来”，还给你炖你爱吃的酱骨头，回老家还惦记给你带枣片，这是给阿姨留下好印象了嘛！可是你这一推晨晨，不就留下不好印象了。”

壮爸：“还有一次让妈妈也是对你发火的，人家郭yushan和晨晨跟在小白阿姨旁边在楼下玩电脑游戏玩得好好的，你非拽着人家上楼去钢琴屋玩你想玩的游戏，那次妈妈是不是对你狠狠发火了。”

想起那次被我近乎咆哮地从朋友家拖出来，在回家路上就开始被武力惩罚的经历，壮壮的眼泪冒出来：“妈妈，以前我和晨晨每次在钢琴屋都是玩得好好的很开心，有时候爸爸还和我们一起玩脑筋急转弯、猜谜语，我很喜欢那样玩的。那天郭yushan 来了，她非要玩电脑游戏，还要把晨晨也喊去玩，就没人和我玩了，我喊他们上楼去钢琴屋玩，喊了好多次她们都还是要玩电脑游戏，所以我才去拽他们的，再说那天是郭yushan拿人家桌子上的剪刀做手工，我是把它放回去。”（他开始抽噎，我在心里也开始检讨自己当时在只看见他拽人而不知原委的情况下就对他火力开炮的行为，孩子们之间的事情我们大人并没有全程在场，不可以简单地用成人的道理为眼前的情景判决对错而给予某个孩子严厉的惩罚）

我：“郭yushan 比你们大，而且她是小学生了，她对你和晨晨玩的那些游戏已经不感兴趣了，她想玩电脑游戏，晨晨好奇想跟她去玩，你不想玩电脑游戏，你们就各玩各的。你要是实在想和晨晨玩，你得用脑子想办法让晨晨觉得还是和你玩有意思，而不是生拉硬拽。你一个人拽他们两个人，能拽得动吗？最后你不仅没拽动谁，还给大家留下了你霸道无礼的印象，自己还被妈妈打，妈妈打了你妈妈自己也难过好几天的。”

壮爸恨铁不成钢地发言：“要智取，不可强攻，儿子你真是无谋的莽夫啊！傻小子。”（此话一出立即遭到我的打击，我们今天要用孩子易懂、易于接受的语言来达到教育目的，这文言文壮壮能懂吗？）

一听我反驳壮爸的话，壮壮来劲了，嘿！眼泪未干的他居然现学现卖地说：“爸爸，你看你刚才说的话就给妈妈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我和壮爸笑！说他傻小子，他小脑袋瓜还转得快。现在的孩子，尤其是独生子女不是不够聪明，关键是缺少与人相处、与人合作的经验！

我：“无论你有多少理由，别人只看见你动手了，哪怕你不是狠狠的，你都会给别人留下了好的印象！小朋友在一起玩，没有谁必须要将就你让着你，你也不是必须要将就谁让着谁，意见不一样了，可以商量，商量不通的，那就不玩了或者自己再想其他办法，你得想办法让和你玩的小朋友觉得你的主意不错，让他主动想和你玩。你看这一个多月的暑假，你和姐姐多开心啊，我们笑你是姐姐的跟屁虫，为啥啊？不就是因为你觉得姐姐的主意好、有意思，你才会听她的提议、学她的样子、服她的领导，对不对啊？虽然是姐姐指挥着你，但姐姐在你心中的印象依然是好的呀，你那么舍不得姐姐走，哭得那么伤心，连列车员都说‘象你们这么大的孩子，难见这么姐弟情深的’”。

壮壮：“妈妈，明年我要去姐姐那里玩。”

壮爸：“好！你乖，爸爸明年带你去。”（壮爸对孩子就是心软，这教育孩子还没说完，他自己倒先承诺了孩子的要求，我忍着没有反驳壮爸，因为我怕又被壮壮抓了小辫子）

壮爸：“妈妈虽然批评你淘气，但是你的优点妈妈不是也一直在表扬啊。爸爸来帮你数数你的好印象，比如你在深圳旅游时，妈妈给你买海螺做的QQ企鹅，你惦记着要给晨晨也买一个；比如去北京见秋秋，你拉着妈妈在沃尔玛要买这样和那样的礼物送给她；比如姐姐回来，你把家里好玩的玩具好吃的东西都带给姐姐一起分享，爸爸觉得你很重情的，挺惦记人的，这是优点嘛！但是有时候表现自己的优点要分场合，比如你在饭店一片好心地发筷子、给别人盛饭，别人怕不卫生不一定会喜欢，除了在家里你可以做这些事情，在饭店吃饭时你最好不要帮别人添饭；你昨天骑单车摔跤，腿都破也没哭，给爸爸留下了勇敢的印象。”

壮壮伸出左腿，是壮爸用红汞给他处理的伤口。

我：“其实你很善良的，有些事情你的愿望是好的，但是结果却是帮倒忙。比如你把新房的门框、沙发扶手都贴了些胶布，妈妈知道你是想学装修工人那样把家具保护起来，但是我们已经装修完了，妈妈卫生都打扫干净了，你贴些胶布，害我又费劲地去擦胶印；你觉得姥姥家的墙不够白，拿着铲子去刮，结果白一块灰一块地弄成个花墙，我能理解你，知道你是想做好事，所以没有批评你，对不对？那天参加钢琴考级，妈妈离开一会儿就找不到你，可是当妈妈听你说你是想到自己要跟老师进考场了，担心妈妈不知道找不到你会着急，所以才离开原处去找妈妈结果走散了，妈妈是不是立即就把你搂在怀里了并告诉你待在原处是最好的办法。”

壮壮笑，他的类似的故事太多了，还好，我这个妈妈虽然有时粗暴，但是并没有凡事简单地用“恶作剧”、“瞎整”这样的字眼来伤害孩子。

壮爸：“好了，每个孩子小时候都会犯错误的，今天讲了一晚上，你要多想想，现在和爸爸收拾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