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13)
(2016-11-14 21:04:39)
“周毛,你知道北乡在哪里吗?”有人问。
“知道!我去年就去卖过烟,你放心吧!我把你们领不丢的。”那个叫周毛的回答。
又一个声音说:“日他个奶奶,咱这县里烟草局的人就是赖的很,同样的烟,他都比古蔡的低一级,狗娃的烟还没我的好呢!但他前天跑到北乡却比我卖的钱多,你说他北乡的人咋不会压级哩?”
周毛回答:“古蔡是个大县,那里种烟的人多,懂行的人也就特别多,所以,收烟的人也就不敢压烟农的级了,原来也听说有压的,但听说那人被群众告发后,上级对他作出了处理,咱这个县管的不严,再加上咱这种烟的人少,所以,收烟的人想从中捞点好处,那就只有在压级上打主意了。不管怎么说吧,据咱庄去卖烟的人回来说,人家古蔡就是不压级,你们情放心了,这回出去保证比在咱周庄卖的价钱高,不但裹着咱吃饭了,而且,还能把咱的路费挣过来的,狗娃那熊烟比着咱们这几车子,那叫烟吗?就那还卖个好价钱哩,何况咱这上等的烟呢!我不是看不起狗娃的,他根本不会炕烟,他的烟如果不是到古蔡去卖啊!真要是在咱周庄,不给他弄个最后一级那才怪呢!幸亏他知道他的烟是咱庄最赖的,他是豁出去了,才敢到古蔡去的,这样反而把他给周济好了。他的烟却比砖头家的卖的还高,别说砖头不服气,就是咱们也为砖头打暴不平啊!”
“是的,就不给咱这里的人打交道,别听大队里的人瞎胡说,把咱弄到烟站后,就由城里的那几个年轻人说了算了,他们才不听咱大队书记的呢!不过咱也用不着走恁早啊!这黑灯瞎火的,若不是走熟的路,还真有掉沟里的可能呢!”又有一个人这样说。
周毛说:“你知道个球,咱早点去,等天一明咱就在烟站门前排队了,收烟的人一看也就知道咱是外乡的人了,光看咱们这一身的露水,他们也不会压我们的级的,他们那里也有规定:对于外乡人到那里去卖的,一律优先。咱早卖了也不耽误咱早点回来赶咱赵集的集啊!”
几个人边走边聊,边走边高兴的预测着天亮之后的好事,有的人竟急不可耐的打算上了:烟卖完后,给儿女买几身上学的衣服,儿女已经是上初中了,再穿那过去的旧衣服实在是站不出去了啊!
当他们刚走到周庄村外向古蔡拐的那座桥上时,突然从桥着那端,一道白芒芒的光束射向了他们,随后一个声音厉声的问:“把烟拉那里去啊!站着!”
几个人吓得猛一楞神,顿时,便变得沉静了下来。
年轻的周毛比别的人胆量大一点,他从肩膀上取下架子车的拉绳,缓步走向光束射来的方向,边走边问:“你是谁啊!在这里打劫啊!你要知道这距我们庄子才不到三里啊,况且,我们是几个人的啊!还怕你们吗?”
光束的另一端一个声音回答:“我是税务所的江峰,是黄所长派我来专门来截你们的。”
“截我们干啥?我们又不犯法。”周毛回答。
“是这样的,所里昨天开了个会,专门就周庄烟站和大黄烟站出现的问题作出了措施,黄所长让我们全所的人今天早上都出来截咱这里出去卖烟的人,就是让你们还回到咱这里卖。”江峰回答。
“回咱这里卖,那不可能!咱这烟站的那几个城里人太坏,总是把好烟给我们压成赖烟收,他们从中赚取利润,现在都不在咱这卖了,你闪开,可别耽误我们到古蔡去卖。”有人说。
江峰急忙解释说:“所长已经对这个问题和烟草局的人进行了协调,所长昨天在会上说了,让我们给你们走的人开一个税所的条子,你们拿着这个条子再回到咱这烟站去卖,保证不再压你们的级了。”
“是真的吗?”黑暗中又有人问。
“我还能骗你们吗?这不是我个人的允诺,而是一个税务所长承诺,黄所长说的话难道你们还不相信吗?”江峰如实的回答。
“我们不是不相信黄所长,也不是不相信你,你我们也都认识,你不就是大李的江峰吗?你父亲原来当所长时就和我们都很熟。我们怎能不相信你呢!但有一点,我们就是害怕城里那几个年轻人不听黄所长的了。”周毛说。
“那不可能!你们想啊!咱乡里从种烟到收烟,都是我们税务所一手给你们操办的,我们给你们拿钱雇烟师,又为你们盖烟炕,他们烟草局的人什么也不管,只是到收烟的时侯他们来收收烟,这中间的利润可全是他们的,我们只是按收的钱收一点税,他们占的是大头啊,他们真要是不听黄所长的话了,我们明年真不管了,他们烟草局还收什么烟呢?人都跑出去卖了,他们还赚什么利润呢!我想这件事,黄所长是已经协调好了的,请你们相信我,把烟拉回去吧!”
“别相信他的,他给我们开个条子,到时大队里好凭着这个条子罚我们,我们才不回去呢!”黑暗中有人这样说。
江峰顺着说话的声音迅速把手电光照在了那人的脸上,只见那人瘦瘦的脸颊上,长着一双很大的眼睛,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位就是周庄人平时所讲的“拧紧头”大眼周本立。
大眼平时爱好给人抬杆,他长着一双和自己脸颊不相称的大眼,此时在江峰的手电光的照耀下更显炯炯有神。大眼面对着江峰照过来的电灯光毫不畏惧,他直斥江峰说:“照什么啊!不认识吗?你还想给我穿小鞋吗?”
“看你说的,都哪和哪呀?咱能还是多远的人吗!谁还不认识谁呀!你不就是周本立吗?实际上我不用照你也听出来了你的声音了,你也别这样肯定,你们把烟叶拉回去,要是有人罚你们了,你找我要钱,罚多少,我给你拿多少好吧!
“这里又不是你一个人,还有好几个你们村的人哩,都在这作着证里,我要是给你们兑不了现了,你们到我们庄子上去骂我去好吧!我这是对你们好,何必跑恁远呢!多卖几块钱再吃一顿饭,啥都没有了,咱这里又协调好了,也不比古蔡那边的少,你们又何必呢!真要是还是那样,你们马上把烟拉出来,再吐我一脸好吧!这是黄所长亲自打的保票,你们请放心了,我不会欺骗你们的。”
在他们说话的当儿,天渐渐的也就放亮了,江峰为了打破僵局,又主动的给他们几个每人一支烟,他们点燃后,围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后说:“江峰,今天我们可是相信你一次,真要是咱庄烟站里那几个城里的赖种还压级的话,那我们可就对不起了啊!到那时你可不能再堵我们了啊!”
“你们放心吧!真要是没有协调好了,我自己也得跑到古蔡去卖烟呢,别说你们了,我绝不再拦了。”江峰又一次给他们打着保票说。
当以周毛为首的这一拨子人还没有调转架子车头时,后面又匆匆的过来了一拨人,不用说也是周庄的。他们看到周毛他们时,惊讶的问:“你们怎么还不走啊!去的晚了可是排不上队了啊!咱路远不能和人家本地人相比啊!”
这人说完后,便看到了江峰。他似乎明白了一些,转而又向周毛他们询问。当周毛和江峰给他们又作了一番宣传后,他们才在周毛的带动下,半信半疑的调转了架子车的方向,向着来路回返了。
江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唉!烟站的这些人也真是的,就没想想,就因为赚一点小便宜,可就给咱县的税收带来大的损失了啊!”
八点多时,老专管员牛道力风尘仆仆的从另一个方向赶了过来。
也是这一天的早上五点,一阵刺耳的铃声打破了黑夜的沉寂,把正在梦中的保刚给震醒了过来,他用手揉揉迷糊的双眼,翻一下身又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了,新婚不久的妻子也被这铃声震得醒了过来,她习惯性的把灯打开,然后,下床到厕所里小解一下,返回来看到保刚又昏昏的睡了过去,她怕误了所里的事,就急忙用手把保刚推醒,并对他说:“已经是五点了,昨天晚上你定表时对我说一定得把你弄醒,你得去金寨路口去堵截到外乡卖烟的人的,你咋又睡了呢!
保刚在灯光下又一次睁开了那疲惫的双眼,拉开窗帘向窗外看了看,天依然是黑洞洞的,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他想:恁黑的天,谁起恁早去卖烟啊!老黄尽是鞭打快牛,他咋不起恁早去堵截啊!就让我和江峰去,江峰那小子肯定不会去的,他住的比我还远,再说华栓叔也不一定去恁早,我自己再出什么事了,那就更不好说了。保刚想到此,便翻了一下身又想睡过去呢!这时他的妻子则不满的说:“你昨天晚上再三的叮嘱我,让我今早晨务必按铃声把你叫醒,这咋一到事上就又变卦了呢?赶快起床吧!别去的晚了人家卖烟叶的人真的跑了啊!”
保刚很不情愿的回答着自己的妻子说:“谁恁傻呀!恁黑的天一个人过去,再绊着什么了,把自己摔毁了那可就值的多了。”
“那黄所长要是去检查了怎么办呢?”妻子不无担心的问。
“他那里会有恁傻啊!他不到八点是不会起床的,这会儿肯定他肯定是正在熟睡哩,尽是哄我们这些新同志。我才不相信他那一套呢!”
妻子看了看保刚,再一次提醒保刚说:“你还是快些穿起衣服去吧!”可此时的保刚睡意正浓,免强的抬了一下头后,便又一次进入了梦乡,不知是真睡或是假睡,但自此后,他再也不去理睬他的妻子的叫喊了。这个早晨保刚又一次在回笼觉的状况下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