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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红灯笼》之一

(2020-07-21 10:37:00)
标签:

吉振宇

中篇小说

红灯笼

文学

2020

分类: 中篇小说

1

春节临近,粟雪感觉今年的冬天要比去年的冬天寒冷得多,只是多降了那么几度而已,就让她感觉受不了了,尤其是连日的降雪,地面变得滑而坚硬。她骑着自行车从宽敞的街道缓慢地往家赶的时候,抬头就看到了那一串串艳丽的红灯笼,挂在路灯与路灯之间,一条长线横穿马路,煞是好看。坐在后车架上的女儿雯雯高喊着:“妈妈,红灯笼,红灯笼,好像是一串大糖葫芦呀!” 粟雪就笑开了,说:“你个小馋猫,还挺会比喻的呀!”

骑到进苑新小区拐弯处,一辆红色宝来轿车缓缓地从里面驶了出来,险些和粟雪的自行车迎面顶上。好在是车速慢,宝来车停了一下,一转舵,拐了出去。粟雪的车把扭动了几下,没有摔倒,心里骂到:“贱货!有车就了不起啊?”她知道,开车的是自家的隔壁邻居,今年夏天刚搬来的一个独身女人,穿着打扮洋气的不得了,尤其进入冬季后,貂皮大衣每天几乎都不重样,就好像她家是开貂皮大衣商店似的。粟雪不知道自己为啥骂人家是“贱货”,心里又想,人家有钱管你屁事儿啊,不就是小区里的门卫李老太说这个女人好像是离婚后,被别人包养在这里的吗?见怪不怪,现在这又算什么事儿?难道女人天生都喜欢嫉妒么?

去到车棚把自行车存好,拉着雯雯走上楼梯时,雯雯说:“妈,给我也买个红灯笼吧,都要过年了。”

粟雪马上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悦,说:“行行,回家找你爸要,让他买去。”

雯雯“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结婚七年,雯雯六岁,买玩具的任务几乎都是老公丁晓冬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以来,粟雪给女儿买的玩具,雯雯总是不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这小丫头总把她给买的玩具从四楼上往下扔,塑料玩具当然就会落在水泥路上摔个粉碎。一边扔还一边嚷嚷:“砸死你,砸死你!坏蛋!” 粟雪就忙不迭地跑到窗子旁去看,好在每次楼下都无人经过。就狠狠地朝雯雯屁股上拍巴掌,让女儿大哭,所以,以后就再不想给女儿买玩具了。丁晓冬倒是乐于此事,还比她聪明,给雯雯买的都是布娃娃,就是这丫头往楼下扔,也不会砸伤人。

进屋更换了拖鞋,见丁晓冬还没回来,粟雪就去厨房忙着弄晚餐。正弄着呢,就听雯雯在卧室里大喊:“红灯笼!红灯笼!妈妈快来看红灯笼!”

粟雪忙着呢,就没好气的回道:“咱家哪有红灯笼?没时间搭理你!”

女儿又喊道:“咱家有,咱家有,妈妈快来看啊!”

粟雪这才关了洗菜的水龙头,走出了厨房。

雯雯正用小手拍着卧室通往前阳台的大玻璃门,阳台里的晾衣架上,真的挂着一个大大的红灯笼。早晨上班时还没有呢,这一定是丁晓冬白天买回来的。这个当爹的,还真懂孩子的心思呢。

“我要摸摸,我要摸摸!”雯雯打不开门,继续用小手拍打玻璃。粟雪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扭动了把手,抱着女儿进到了阳台,雯雯就开始用小手拍击红灯笼,“哇哇”地叫着。这是一个直径半米大的红灯笼,上面画了四只可爱的小老虎,今年是虎年嘛。做生意的就喜欢随机应变。

“妈妈,那里还有一个呢。”雯雯突然推开红灯笼,用小手向隔壁阳台里指去。

粟雪向那边看去,隔壁阳台的确也挂着一个红灯笼,小老虎的眼睛正在向这边张望着,大小款式和自己家的这个红灯笼一模一样!

粟雪心里又骂了一句:“贱货!有能耐你买个比俺家大的呀,买灯笼跟我家买一样的,没劲儿。”正要抱孩子回屋,她就愣住了,那个女人出现在了阳台里,穿着一件红色珊瑚绒睡袍,长发披肩,鹅蛋型的脸雪白雪白,嘴唇通红,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直视过来,让人感觉畏惧。就好像知道粟雪在骂她“贱货”似的。就那么几秒钟,那女人突地就变了副面孔,嘴唇一咧,笑了笑,快速摘下红灯笼,就转身回屋了。

不对啊?这女人不是开车出去了么?怎么又出现在了她家的阳台里?粟雪下意识地向楼下停车场看去,停车位上赫然停着那辆红色宝来车。

“神经病!寡妇脸!”粟雪第一次看到这女人长相的时候,是那女人搬家来的那天,是八月末的一个中午,气温高得让人透不过来气,搬家公司的人衬衫都湿透了,女人的家具都是被白色单子罩着,白白的,被一趟趟地堆积进门。女人穿了件白色蚕丝短衫,黑色A字短裙,胳膊上挎着个紫色手提小包,斜着身子正靠在她家的门前,嘴里还叼了支香烟。给粟雪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坏女人,就像电影里的女特务。

2

傍晚,粟雪正在摆餐具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的雯雯把电话接了起来。

“爸爸,我看到咱家的大红灯笼啦!” 粟雪听见雯雯兴奋地对着电话嚷嚷,边摇头边微笑,这个小丫头,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呢。

“哎呀,你怎么又有事儿啊?雯雯都想爸爸了,你快点儿回来吧,我还要谢谢爸爸呢。”雯雯身子一扭一扭地对着电话里的丁晓冬撒着娇。

粟雪接过电话,丁晓冬在那边说在要下班时接到了晚上跟踪采访的任务,可能要在采访车里将就一宿了。

做跑外记者工作这是常有的事情,粟雪说了几句叮嘱的话就拉着雯雯去吃饭了。

晚饭后,雯雯吵着要看红灯笼亮着的样子,粟雪就去阳台开红灯笼里的电灯开关。

在粟雪转身去拉阳台门的瞬间,发现隔壁的阳台一下子也红亮了起来,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红灯笼挂了出来。粟雪觉得挺蹊跷,刚才去开灯的时候并没看见对面的阳台里有人影,灯怎么忽然就亮起来了呢?

粟雪骂了一句:“没事儿闲的,瞎折腾个啥?人家开灯你也跟着开,有病!”也不知道为什么,粟雪一想到对面女人的那张脸就觉得特别扭。

雯雯写完作业欣赏了一阵子红灯笼就去睡了,粟雪坐在孩子的床头看着女儿白嫩嫩的小脸儿发呆。

五年前,孩子满一周岁以后,粟雪就放弃了幼师的工作,在市内最大的宇伦商城买下了个铺面,开了一家梦蝶化妆品专柜,专门经营国内几家知名品牌的化妆品,小生意还算红火,每年的盈利也会有个三万、五万的,后来,还雇了娃娃脸的小女生做店员,叫细妹,白白嫩嫩的水灵,很招人儿。自己赚的钱要比老公多,这一点让粟雪觉得在丁晓冬面前腰杆儿挺直,丁晓冬是市内晨报的记者,每个月两千多块钱的收入只够一家人勉强糊口。要不是她这几年拼命赚钱,现在住的130平米三居室的住宅楼也不知要哪个猴年马月才能把贷款还上呢。

粟雪嫁给丁晓冬的时候,看中的是丁晓冬的三分才气和七分帅气,现在想想,觉得那时候很幼稚,嫁个经常不着家的穷记者,家里啥也指不上他不说,还得靠她这个女人在外面打拼赚钱。

唉!粟雪叹了口气,越想越闹心,闹心多了,就变成了几丝的寂寥。

她关上孩子的房门,到书房打开电脑上了QQ。粟雪一一点开给她留言的好友对话框,大多数都是老顾客咨询化妆品的质量和功效的。为了巩固客源,她一一做了回复。

栗小雪最后一个回复的是她的同学林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对方不在线,她也就关掉了。

粟雪和林月是小学同学,本来毕业后十几年都没有联系,她们的关系也就是在三年前林月结婚前才密切起来的。当时林月带着老公来买化妆品,挑来选去的,不是成分不满意就是价位不满意。粟雪仔细地观察她的肤质和肤色,发现她的脸上长着一些细密的小疙瘩,判断她一定是经常化浓妆,在卸妆清洁的环节和日常护理方面出了问题。就很认真的向她介绍了一些关于化妆方面的建议,听得林月频频点头,没花多少钱却买到了好东西,这让她对漂亮女老板骤升好感。

临走,粟雪给了林月一张名片,林月念着粟雪的名字,突然一把抓住了粟雪的手问:“你是不是在新城小学毕业的?你好好看看我,猜猜我是谁?”端详了好半天,粟雪终于叫出了林月的名字,打那以后,林月有事没事儿就来粟雪这里转转,自然,也为粟雪带来了很多顾客,当然,粟雪更不会亏待她,哪个厂家有优惠她都会给林月留上一份,每次都让林月的小脸乐成了一朵花儿,粟雪心里就不舒服:越有钱的人就越抠门么?

想到这里,粟雪对着电脑显示器苦笑了一下,女人的命难道都是天注定的吗?一样的同学,林月那时多不起眼儿啊,瘦瘦小小的,却嫁了个做包工头的老公,有车开,有高档的时装穿,可以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化妆品用,说心里话,店里的很多化妆品,自己都舍不得用。太昂贵了,昂贵的东西难道都适合为有钱的脸蛋上装饰吗?

这时,QQ的小头像一直在闪个不停,粟雪忙设置了隐身,心里一阵发冷,对着显示器发了一阵子痴呆后,就关了主机,快速地逃离了书房。

今年的气候有些反常,气温升降比较大,流感也在悄然侵袭着北方的这个普通的城市。于是,街上开始流行戴口罩了。粟雪给自己和女儿选了一样的绣着碎花的蓝色口罩,牵着女儿的小手一起走在街上,还蛮好看的。有一次在楼区的拐角处碰到了隔壁的那个女人,冷着脸从身边走过去,没戴口罩,一副不怕死的相。不知道为啥,粟雪每次看到她都感到反胃,也许只有男人才会喜欢她这德行吧?粟雪悻悻地想。转眼就进了腊月,店里的生意忙得打不开点儿,年底了,市里的大会小会不断,丁晓冬自然更是没完没了地忙,有时粟雪给他打电话,他都不会多说半句,彻夜不归家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隔壁的那个女人很奇怪,偶尔会看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也不知她是去了什么地方,回来的时候竟是素面朝天的,似乎是卸了妆才回家,女人在什么时候会卸妆呢?难道她是只“鸡”?粟雪总是那样的猜想。

粟雪每天到阳台去点灯笼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怪事:每当丁晓冬晚上在家的时候,隔壁的红灯笼就被摘了下去,而丁晓冬不在家里住的时候,隔壁的红灯笼就会挂出来。更奇怪的是,每次她家的红灯笼刚刚点亮,对面的灯笼几乎也会在同时无声无息地亮起来。这让粟雪感到有些好奇,对面连半个鬼影都没有,她家的灯笼怎么自己就亮起来了呢?

3

星期六下午下班,粟雪交代了细妹几句,就跑回了家。做销售生意,也没有个节假日,家务活也不能不干,她就总幻想着等赚了大钱,雇了保姆就好了。抱着一大堆脏衣服正准备去洗手间洗,刚打开水龙头,就听见雯雯在窗户那边狠狠的叫喊:“砸死你,砸死你……”

粟雪心里一惊,这孩子不会是又在往楼下扔玩具吧?砸到人可就糟了!

她急忙关上水龙头,几个箭步冲到了趴在阳台窗户上的雯雯身边。“我的小祖宗,你又往楼下扔什么啦?砸着人没有啊?”

“哇……妈,奖杯,奖杯,我砸到了,我砸到了……”雯雯一下子扑到粟雪的怀里,样子很兴奋,小脸被外面的冷风吹得通红。

粟雪的脑袋嗡的一下大了,急忙探出身子向楼下张望。

天还没擦黑,楼下静悄悄的,楼区水泥板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丁晓冬去年年底获得的那个好新闻奖的铜质奖杯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你!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去,快去沙发上坐着别动,妈妈去楼下看看,什么就砸到人了?你瞎说什么呢?”粟雪顾不上套条外裤,在睡衣外面披上羽绒服就往楼下跑。

一出楼道门,一股冷风轻易地吹透羽绒服钻进了粟雪的骨头里。外面很冷,零下二十几度的气温让粟雪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哆嗦。

粟雪站在水泥板路上,四周瞧了瞧,万幸,附近十几米内没有发现受伤的人。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蹦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当粟雪蹲下去捡起奖杯,抬手去擦粘上面灰土时,仿佛被这三九天的寒流瞬间冷冻了似的,整个人僵住了。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奖杯的底座,她看到上面有血,一片还没有干的鹌鹑蛋大小的鲜红血迹!

这孩子,砸到了什么了?真的砸到人了?!她的手停在了半空,全身的血液直往脑门冲,心再一次蹦到了嗓子眼。

也就那么几秒钟,粟雪就醒过腔来,又迅速环视下四周,便死死地抓着奖杯拼命往楼上跑去。

进门的时候,粟雪的两条腿已经软了,嗓子干得直作呕。她缓缓走到茶桌旁,咕咚咕咚灌下了一大杯凉开水,长长舒了一口气。瞬间,她的脸变得铁青,眼睛里喷着怒火,声嘶力竭地冲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女儿大叫。“你给我滚过来!”

“哇……妈,你别生气,我,我再……再也……再也不敢了……哇……”雯雯吓坏了,一边哭一边往沙发里面缩着身子。她知道妈妈就要打人啦。

“你这个死丫头,今天我不打你,你就记不住教训。叫你乱扔东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乱扔东西?看你还敢不敢!”粟雪冲过去,抡圆了巴掌狠狠地朝雯雯的屁股拍了下去。

丁晓冬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楼道门,隐隐听到有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还伴着一声声的告饶:“妈,我错啦,哇……我再也不扔东西啦……妈,疼啊……疼……”

丁晓冬激灵一下精神了,这不是雯雯的声音吗?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冲进屋里抓住了粟雪扬在半空中的手。

“这么小的孩子,能犯多大错误啊?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丁晓冬心疼地抱起了哭得抽抽嗒嗒的雯雯。

“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你走开,讨厌你!妈妈……妈妈……”雯雯抽噎着,用一只小手使劲儿推着丁晓冬,身子往粟雪这边挣。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丁晓冬嘟囔了一句,把雯雯放到了粟雪的怀里。

粟雪也满心狐疑,平时雯雯和爸爸最好,无缘无故的,今天怎么会这样呢?难道,真的是撞邪了!

粟雪不敢再往下想了,奖杯上的那一块鲜红的血渍在她的脑子里闪来闪去,心被恐惧感抽得紧紧的。

粟雪看着女儿哭得通红的眼睛,心不由得软了,一阵紧似一阵地疼。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困了,累了,雯雯很快趴在粟雪身上睡着了。

晚上,粟雪向丁晓冬讲了下午发生的事儿,丁晓冬也觉得蹊跷。要是砸坏了人,为什么没有人来找上门理论呢?要是没有砸到人,那奖杯上的血迹又是哪儿来的呢?雯雯明明说:“我砸到了……”雯雯真的砸到人了吗?

琢磨来琢磨去,两口子怎么也想不透这其中的缘由。只是两人有了一个共同的意见,就是把家里的小板凳都收起来,再也不让雯雯登上小板凳去爬客厅窗子观赏楼外的风景了。

第二天,林月到粟雪的店里来闲逛。看到粟雪的气色不好,便消遣起她来。

“怎地,你前几天说丁晓冬经常夜不归宿,是不是担心他在外面找小二、小三儿啦?瞧瞧你那花容,怎么都失色啦?男人还会喜欢你才怪呢。”

“别胡扯了,要是那样,我倒还真不怕啦,大不了让他卷铺盖卷走人,没有他我和雯雯照样过好日子。我闹心的是我家雯雯的事儿。”粟雪想起雯雯昨天怪异的表现,心里揪着般难受。

“霄月,我现在好害怕,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总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呢。”粟雪说这话时脑子里又闪现出那一片殷红的血迹。

“可拉倒吧,你别是得了忧郁症吧?雯雯一个小不点儿,有啥坏事儿能摊她头上啊?你就别杞人忧天啦。”林月一直认为粟雪是一个乐观的人,对她的话并没全放在心上。

粟雪看看细妹正在忙着接待顾客,就小声地把昨天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对林月说了一遍。听得林月也一愣一愣的,心里也跟着发了一阵子毛。

“你说这事儿我倒想起一件事儿来。记得前些日子,我去你家闲扯,你去厨房洗水果,我和她玩儿,她就说楼下有坏人,要砸坏人,还找我要沙发上放着的玩具,我没有给雯雯拿,我过去趴窗户向下看了看,什么人都没有看到。我说哪有坏人呐,她就用小手指着说,那儿,那儿,你看,你看,他走啦。当时我还觉得挺好玩儿,以为你女儿天生有幽默细胞呢”林月的话让粟雪心里又是一抖:她早就知道雯雯的这个毛病?

“我听说,那东西一般人是看不见的,你家雯雯小时候就怪怪的,不会是有通灵的透视眼吧。能看到我们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就是‘鬼眼’,要不,我们找个算卦的或者大仙给看看……”林月突然收住了嘴巴,她看到粟雪的脸色白得吓人,且伴有细细的汗珠在流淌。她这是怎么了?我是好意啊!倒过来一想,也是,自己怎么这样说人家孩子啊,本来人家就够闹心的了。

4

林月是怎样离去的,粟雪浑然不知,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在柜台里的椅子上坐了下去,是因为身体突然一点力气都没有的缘故,是那种在瞬间行将虚脱的感觉。她最不想听到的话,也是她最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就这样被小学的同学给无情地说了出来。“不行,不行,不能伤害我的孩子!”突地,她站了起来,在细妹诧异的目光中,奔出了商店。

粟雪直直奔到了幼儿园,提前把孩子接了出来。她不敢骑上自行车,怕自己随时会走神儿,就那样驮着孩子,推着车走。

存好车子,走上楼道,到自家屋门前的时候,一路上没有说话的雯雯突然大喊起来:“灯笼!红灯笼!” 粟雪心里一颤,因为她也看到了隔壁门上,用透明胶粘着一盏精巧的塑料红灯笼,灯笼上还带了个木质的细棍,便于小孩子用手提着玩耍。

“妈妈,我想要,给我摘下来呗。”雯雯仰头看着说。

“要什么要啊你?是你的吗你就要?快跟我进屋!” 粟雪看着灯笼就气不打一处来,开了门就把雯雯拖进了屋子。雯雯撇撇嘴,想哭,没敢哭。

雯雯很乖巧,脱了外衣去自己房间拿出书本,也不知道在画些什么。此时,不晓得怎么了,粟雪感觉只有孩子在自己的身边,才会觉得心里安稳。把孩子接到家了,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确切的说是脑神经痛,有一段时间了,自己总是失眠,健忘。开始是后脑表层一跳跳的疼,再后来就转移到头顶,去医院检查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给开了点止疼药,吃了也不管用,医生说只要注意休息,保证睡眠自然就会好了。如果再不注意就会神经衰弱了。

才下午一点多,离做晚饭的时间还早,粟雪躺在了沙发上,想休息一会。也许是紧张过后,身体放松的原因吧,没多久就悄然睡去了。睡得正熟,突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就忙起身去开门,门前站着个满脸是血的人,高高大大的身体都很模糊,好像没有脚,似乎在飘荡,手里晃着那个奖杯,发着“嘀铃铃”的声音,一边晃一边说:“我来找你了,我来找你了,我真的找你来了……”

粟雪“嗷”地一声就从沙发上滚到了地板上,原来是个恶梦。可是,那“嘀铃铃”的声音还在继续,她顺着声音惊恐地看去,才缓过神来,是座机电话。

来电话的是老公丁晓冬,晓冬在电话那头还在埋怨她:给你打手机也不接,打到店子里问细妹才知道你回家了。回家了,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还说自己有个临时采访任务,此刻已经到达宛城市,今晚就不回家了。明天采访结束就赶回来。最后叮嘱粟雪照顾好孩子……还没等老公把电话讲完,粟雪就不耐烦了:“别‘墨迹’了!我还不知道照顾孩子?”然后就挂了电话。又傻坐了一会,才去挎包里翻出了手机,看到了四个未接电话,查看号码,前两个是老公的,后两个是林月的,老公刚才已经来过电话了,这林月又想干嘛?说那些让她讨厌的话,难不成是来道歉的?一路推着车子回来,竟没有听到手机响,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正想着呢,手机震动了一下,有电话打入。见号码,仍然是林月的。

“想干嘛?”粟雪没好气的说。

“雪,你现在在家吗?”林月的语气很严肃。

“在家,当然在家!我还能去哪啊?”

“其实……我不该那样说话,那样说你家孩子的,我后来也很后悔呀,行了行了,你就当我顺嘴胡诌吧!对了,你老公在家吗?”

“我老公?不在,咋了?”

“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他……他刚才来电话了,说去宛城市采访了……”粟雪怔了一下,心想这老同学咋还关心起别人的老公来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叫你就放心了?”粟雪觉得她话里有话。

“算了,我还是跟你说了吧,反正现在也没事了,那绝对不是你老公了。”

“别‘墨迹’,快说吧你。”

“我今天下午从你店里出来,开车路过松林街银杏花宾馆,我看到你老公……不,不是,我看到一个长得跟你老公极像的人跟一个穿黑色貂皮大衣的女人进到宾馆里去了,那男的进门的时候,还回头向我这边瞧了一眼,虽然戴着墨镜,但那脸庞、那身材就跟你老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太他娘的像了!雪,你在听吗?”林月停顿了一下。

粟雪拿手机的手在腮边颤抖,勉强“嗯”了一声,难道丁晓冬真的在外面有女人了?是啊,夫妻之间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那个了,这正常吗?真的会有七年之痒那一说么?!丁晓冬每次外出归来时那种疲惫倦怠的神情刹那间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看他们进宾馆后,把车停在路边,等了十多分钟,一直不见他们出来,就忙给你打电话,可你就是不接,谁都晓得银杏花宾馆是个什么地方,很多男女偷情都去那里的……”

“他们进去多久了?”

“我看看表,哦。现在是下午3点整,进去一个多小时了!我一直在等他们出来,我想等他们出来后,再仔细看看那个男的,到底是不是你老公。看准了,再跟你说,这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现在不用了,我马上开车就走。”

“别,你别走!霄月,你一定要给我看住了宾馆的门,我马上就到!马上!一定要等我哦!”天,都一个多小时了!一个多小时啥事都干完了啊!粟雪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本想抱着孩子一起去,让孩子好好看看这个当爸爸的人嘴脸!可是,开女儿的房间一瞧,孩子已经倒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着了。粟雪使劲咬了咬牙齿,冲向屋门,到了门前,又钉子似的定在了门前,她想起了刚才林月告诉她说,那个女人穿的是黑色貂皮大衣,貂皮大衣?!她快步走回卧室,她要到阳台里去看隔壁的红灯笼是否挂起,因为,丁晓冬说今晚不回家;因为,丁晓冬在家住的时候,隔壁的灯笼不会挂起的。好的,就算以前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假如今天她家的灯笼挂起……

粟雪看过由苏童小说《妻妾成群》改编的那部叫《大红灯笼高高挂》的电影!

走进阳台,粟雪把眼睛闭得紧紧的,紧紧的,心里在默默祈祷:不会有的,不会有的,不会挂着红灯笼的,她不会挂的,以前都是我的瞎猜,我的瞎猜!

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向隔壁阳台看去……

5

那里,赫然挂着那盏大红灯笼!

自家的那盏红灯笼被粟雪碰到了,在她的眼前摇晃着,每摇晃一下,就像有一把无形的尖刀在挖她的心,一下,两下,三下……她踉跄着奔出了阳台,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穿好鞋子的,更忘记是怎样锁门的,只是在跑到楼道外的时候,被冷冷的风一吹,才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于是,她把手挥向了出租车。

出租车直接就停在了银杏花宾馆的门前,粟雪跳下车就想往里闯,这时听到林月在身后唤她,才转了身子走向了对面的白色速腾轿车。林月从车窗里探出脑袋说:“你傻啊?你就这样进去,去哪里找你的老公啊?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个小房间吗?打草惊蛇不说,还会让保安把你给轰出来!快上车,咱们玩守株待兔。”看上去,她蛮兴奋的。

粟雪仰头看了看15层的银杏花宾馆大厦,犹豫了一下,就过去开了车门坐在后座上,她很难想象自己的男人此时跟那个让她憎恶的女人在做怎样苟且的事情,怎样怎样的让她作呕,她不敢想,却有很多的不堪入目的影像在她的脑海里乱闪,胡乱的滚动播放。

“想想吧,如果你还想跟他过下去,我们立马走人,我开车拉你去找个小白脸,一夜风流,然后第二天忘记全部的事情,继续和你老公过日子。如果不想跟他过下去了,我们就等,等他们出来,我们一起上,把这对狗男女挠成个万朵桃花开!然后离婚!”林月转回头郑重其事的说,“喂,喂喂,你在听我说么?”她看到粟雪的眼睛里雾霭重重,就如一个盲者,聋者,仿佛进入到了一种看不见,听不着的状态中去了。林月的心里一酸,心想,丈夫出轨,不单单是对妻子的背叛,更是对妻子最残忍的虐待。她突然后悔起来,不该多管闲事,为同学抱不平,假如自己下午没有经过这里,不就没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突然,林月看到粟雪的眼睛一亮,是充满了杀气的那种亮,她也随着这亮光向外看去,就看到那个穿黑色貂皮的白脸女人独自走出了宾馆的大门,快速向右侧走去。粟雪开门就想下车去追,却被林月一把给按住了,说:“捉贼捉赃,抓奸捉双啊!我们就是要等,看看那像你老公的人什么时候出来,让你亲自辨认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是他,我会看花眼,可你毕竟是跟他在一个床上骨碌的人呀!”说完后心下疑惑,粟雪怎会知道是这个女人呢?

“嗯”。 粟雪很顺从的答应了一声,感觉自己是冒失了,心里也想,假如真的是林月看花眼了呢?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

车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后,在两个女人同时想张嘴说什么的时候,她们的眼前一片红色,一辆红色宝来车挡住了她们观察宾馆大门的视线,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一个戴墨镜的高个子男人从宾馆的门里闪了出来,又快速地进了宝来车里。宝来车突地一声,就向前疾驰而去!

“他,是不是啊?是不是你老公丁晓冬啊?!”林月回手猛推了一下发傻的粟雪。

“追,追啊,快追啊,是他们!是他们啊!”虽然他戴了墨镜,没有看清他的眼睛!可是,这个男人跟自己同床共枕快八年了,会错吗?

正是下班的时间,车多路窄,还有很多行人在流动。林月一边开车一边说:“他们的车跟我们的车隔着六个车位呢,我是新手,新考的车票,不敢快开,你帮我瞄着点他们的去向啊!跟丢了可不是我故意的哦。”

粟雪的脸白得吓人,眼睛直直地向前看着,没有回答。

“对了,那个穿黑色貂皮的女人,你以前就认识啊?”林月问了一句。

“不,不认识,一直不认识。”

“那她刚才从宾馆里出来,我就感觉你知道是她呢。”林月皱了皱眉。

“月,别问了,你看前面的车越来越快啦,跟住啊!”粟雪急得话里都带着哭腔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不断加速的宝来车,眼泪直在眼框里打转。

又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却赶上了红灯,眼看宝来车“嗖”的过了路口,林月真恨不得自己的车能插上翅膀飞跃过前面的三辆车,为了姐妹儿,闯一次红灯又算得了什么!这念头,也就想想,现实就是现实,林月只能望着截住了去路的车龙用拳头砸方向盘。

平时倒没怎么注意,今天突然觉得,这该死的红灯居然会有这么长的时间。

粟雪咬着牙,心里乱七八糟的,她迷茫地看着前面的红灯,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个男人真的会是丁晓冬吗?那个寡妇脸女人哪一点强过自己,为什么会是她?她为什么要住在自己的隔壁?又是怎样和自己的老公勾搭上的呢?”

一分钟过后,前面的车子终于开始缓缓向前移动了。可是,过了十字路口,那辆宝来车早已不知去向。

“小雪,咋办?这么多路口,我们往哪条路追啊?”林月跟丢了宝来车,急得汗都下来了。

“这还追个屁呀,霄月,把车停路边吧,我要打个电话。”这个时侯,粟雪倒冷静了下来。

粟雪拨通了丁晓冬的手机。

“你在哪儿呢?”粟雪故作镇静压着声调问。

“呵呵,老婆大人,你这电话还真及时,我刚到宛城市晨报社的招待所。今晚在这住一宿,明天采访结束后,晚上就能到家,放心吧。”电话那边很安静,声音也没有异样,更没有听到闹市的嘈杂声。

“哦,是么?要好好保重身体,注意休息哦!”放下电话,粟雪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撒谎,相信你的鬼话我就是猪!

她忽然想到了在报社上班的表弟孙瑜。“霄月,我们去报社,去找孙瑜。”

“哦?孙瑜?好的。” 林月瞄了她一眼,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她现在真的后悔不该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了!

“晓瑜吗?我是你晓雪姐,你在办公室吗?我在报社的楼下,有急事儿找你,你快下来一趟。”到了报社楼下,粟雪给表弟打了电话。

“姐,咋地了?啥事儿把你急成这样啊?”听粟雪语气焦急,孙瑜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跑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两个表情各异的女人,孙瑜显得呼吸急促,样子有些手足无措。

“你在宛城晨报那边有认识的朋友吗?你姐夫说去宛城市采访,可我刚才在银杏花宾馆门口看见他和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了,又不知道开车跑哪儿去了?这可是关系到你姐一辈子的事儿,你一定要帮姐查清楚!”粟雪在家里是独女,从小就和这个与自己同岁且只比他晚出生几天的亲表弟相处得特别好,就如自己的亲弟弟般的亲密。她和丁晓冬的结合,表弟孙瑜从中也没少撮合。父母不在身边,很多事情,她都会悄悄找表弟来商量,这个城市里,最近的亲戚就他一个人。孙瑜在报社广告部工作,在化妆品的宣传上,也没少帮她的忙。

“姐,不会吧!长得像的人多得是,是不是你眼花了?再说,丁晓冬那小子我知道,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啊!要真是他的话,我非揍他不可!” 不知道为什么,孙瑜竟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别‘墨迹’,快说能不能帮忙查,你要帮不了我,我就亲自到宛城去一趟。” 粟雪的眼睛都红了。

“你先别急,天儿这么冷,我们去车里,我这就帮你查。” 孙瑜拿眼睛斜了一下林月,心说姐姐把她带来干啥啊?这是值得宣传的事儿吗?

三人都坐到了轿车里,孙瑜就开始拨打手机,一边按一边说,《宛城晨讯》报的记者周正是我的好朋友,还是写悬疑小说的作家,我还有他的签名书呢。说着呢,电话就通了,就对手机里喊:“周老师啊,周大哥,最近有什么新书吗?什么?《恐怖阶梯》?又是悬疑的啊?啥时候写本情感的吧,情感的不吓人啊!对了,找你有点急事,我姐夫,对,丁晓冬啊,你认识的,今天去你们宛城市采访了,可他的手机就是打不通哦!你现在能去你们招待所帮我找一下他吗?找到了,让他给我回个话。”

车内开始宁静,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好像都在各自想着心事儿。

大约过了十分钟,孙瑜的电话响了,粟雪听见孙瑜说:“姐夫啊,周正这小子办事儿还真利索、真痛快呀!呵呵,没啥大事儿,记者部林主任让我通知你,请你采访完快点儿回来,这边有新任务啦!”

放下电话,孙瑜嬉笑说:“姐,你呀你,你刚才说姐夫刚跟一个女人从宾馆出来,宛城市距离我们县城300多公里,就是坐飞机跑也没那么快呀!那个人绝对不是姐夫!你这回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吧?别疑神疑鬼的啦,想过好日子,夫妻间得相互信任不是?再说,我姐夫也不是那样的人啊。”孙瑜拍了拍粟雪的肩膀开了车门就上楼去了。

“都怨我!都怨我!” 林月边发动车边说,“都是我看花了眼,惹了祸。走,我送你回家!”

粟雪没有吱声,只是心里一直在想,跟女邻居去银杏花宾馆约会的神秘男人又是谁呢?难道世间真的会有在身材、长相上如此相像的人么?表弟是绝对不会欺骗自己的,谁远谁近他还不知道吗?忽然,她想到了独自在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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