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夜色很濃了，修配廠家屬樓的很多窗子都在亮著燈光，讓我的心情舒暢了一些。但，小雪家的窗子卻黑漆漆的，這讓我很擔心。我站在門前，靜靜聽了聽，裡面沒有任何動靜。難道小雪沒有在家？我輕輕敲了幾下房門，屋裡仍沒有什麼聲響，就轉回身子。這時，我聽到屋裡傳出“?鐺”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推倒了，我忙奔到門前，使勁一推門，門，竟然開了。我沖了進去，客廳裡，借著窗外射進來的亮光，我看到一個黑色的物體在我的眼前搖晃著，那是兩隻腳在蕩啊蕩的。我的腳下倒著一個凳子樣的物件。
　　小雪？小雪在上吊？
　　我回手按開了牆壁上的開關，在四十瓦燈具的照射下，小雪穿著青色的西裝，正懸挂在吊燈底座的繩子上……
　　我站在凳子上，抱住了小雪的身子，大喊著：“小雪！小雪！”
　　小雪被我給救了。
　　我把她抱到了沙發上，問她為什麼要這樣的想不開？
　　她目光迷離地說我沒有什麼想不開的呀，我在睡覺呢，並問我是怎麼闖進來的。我說你睡什麼覺啊你，你在上吊你知道嗎？
　　我把客廳地上的繩子和板凳指給她看，她一下子就扑到了我的懷裡，說我怎麼會上吊呢？這不可能啊……然后就哭了起來。我說你別哭了，你睡覺怎麼還穿著西裝睡？小雪猛地轉頭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竟從我懷中蹦了起來，速度之快，令我吃驚。她站在地中央，拼命地解開衣扣，瞬間就將青色西裝整套給脫了下去。
　　我獨自走在胡同裡，腳步沉重且緩慢。我感覺到有一高一矮兩個戴著高高帽子的黑影在追擔架，可又好像是在追我。好在前面有個轉彎，我躲藏在角落裡，眼睜睜的看著兩個戴高帽子的黑影追著擔架跑了過去……
　　我看到他們進了一扇門，一扇白色的門。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在搶救床上的病人。
　　那病人是周正，周正不是我嗎？頓時，我的全身發冷。
　　這時，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我回頭看看見是獨眼人，我的淚水就很沒有出息的流了下來，我說您到哪去了？您怎麼才出現啊？
　　獨眼人沒有說話，但表情很是嚴肅，用眼神示意我立即跟他走。我們走過充滿迷霧的走廊，上了一個樓梯。我的眼前立時一片光明，就如從地洞裡爬出來一般。
　　獨眼人說總算把你給帶回來了。你剛才被拉去了地府。你現在是鬼臉人。你現在能夠在陰陽兩地自由的穿梭啊。你的臉色很嚇人，太白了你。快喝點還陽酒吧。我說高人啊，您可一定要救我！
　　獨眼人說你的時間不多了。然后他掐指頭算了算又說，我們隻有六天的時間了。應該是七天，可現在已經過去一天了。但如果順利的話，會來得及的。
　　我們做什麼？我說。
　　我們要給“鬼”舉行個葬禮。這個“鬼”就是程菲，現在程菲一直不知道自己已經死掉了。讓他把你的臉還給你，然后讓他安息。
　　我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程菲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
　　獨眼人說你真的沒有做對不起程菲的事情麼？
　　我說沒有啊。不知道為什麼，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很虛。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三個人的影子來，他們竟是哭喊著救命的小雪和滿臉淫笑的吳胖子及錢智高。我的心裡一陣痙攣，有種想吐的感覺。難道程菲的死與這三個人有關系？不會牽扯我吧？


    《江南時報》 (2005年10月07日 第二十三版)